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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6月24日

譚淑美 訪談錄

城大學者馮麗姝:父母不要「你你你……」

馮麗姝是本港少有專門從事欺凌研究的學者,訪問當天城大校園內一個關於網上欺凌的展覽,她也有份策劃。此展覽源自2017年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OECD)的一個調查,指香港青少年的欺凌狀況為全球最嚴重,「在72個地區,香港有接近三成15歲或以下青少年表示曾在一個月內遭受多次欺凌。」她指着場內的展板說,展覽圖片全是校內學生自行創作的。而馮麗姝最有感覺的一個作品是,一個年輕人屈膝坐在地上,周圍布滿了針對她的網絡留言,「學生形容這些雜音為『無形的刀刃』,這幾個字很貼切,因有時留言真如一把把刀插入受害者的心中,但刀子是看不見的。」她指這作品獲得了冠軍。

任何Banding都有

因要研究本地校園的欺凌行為,馮麗姝不諱言已去了140間學校,她肯定地說:「Band 1、Band 2、Band 3都有欺凌事件發生。」香港欺凌情況為何特別嚴重?她解釋有以下原因:「現代的父母只生一個或兩個小孩,在沒有什麼兄弟姊妹的情況下,孩子不用跟別人分享,不用跟別人協作,例如不需要爭玩具,因此當他們遇到生活上的衝突時,往往不懂得解難。他們亦常有公主病或王子病,因每天都被父母、外祖父母、傭人圍繞,變得很自我中心,不着重別人的感受。」

她頓一頓再道:「在我的研究當中,有種欺凌者叫做操控型攻擊者,這些孩子的父母通常很注重面子,很介意子女是否『贏家』。由於孩子知道父母只看重成績,那麼不論用什麼手段,即使是攻擊別人也無妨。最後,孩子變得自戀、沒有同理心。他們透過欺凌及攻擊去得到好處,譬如弒父母的周凱亮,他正是操控型攻擊者,你可見他弒父母前有部署,例如他花了半年在網上學會怎樣肢解人體,又控制了一個弱智的朋友與他處理屍體。」

她擺一擺手,再說下去:「另一班是反應型攻擊者,他們常被誤以為是欺凌者,但其實他們不是。他們只因以前常被欺負,很容易以為別人又來欺負他,於是先發制人。」

她吸一口氣再補充:「這些人通常在高壓、沒有愛、低收入家庭長大。他們也沒有解難能力,因為沒人教。他們常像父母一樣很易發火,譬如有些個案在港鐵發生,人多擠迫,突然某人叫道:『你做乜逼過來?你撞到我喎!』然後被指撞到人的一方卻覺得我不用道歉,因港鐵就是咁逼㗎啦。這時,某人從袋裏拿出瑞士刀指嚇對方。這些人屬反應型攻擊者,他們覺得受到欺負才作出攻擊。」

在荃灣欺凌個案或其他同類型的個案中,常見有施虐者欺凌別人時,會拍片放上網,這其實很易被警方追查,施虐者的心態是怎樣的?

「他們覺得自己很巴閉,太有自信。他們有預謀,有組織——即一堆人去教訓受害者,這些人都有真正欺凌者的特質。」她答道。

生理因素也會造就欺凌個性,她指一指頭道:「腦內的前額葉是用來控制情緒,有些人的成熟度較弱,以至控制情緒的能力也較弱。人在年紀較大時,可能會變得比較冷靜,但也有些人不會改變。有研究指吃奧米加3,有助前額葉的發展。」

即是若家長見到小朋友有欺凌行為,可以多煮三文魚?「深海魚類有奧米加3,但單純吃魚的幫助不大,要吃補充品才有效。」她點點頭,「反應型攻擊者的行為,很多時是受父母影響,例如他們的父母也很衝動。父母最重要是不要對小朋友有那麼多責備、詆毀,先搞清楚事情的始末,例如問吓小朋友,你向別人吐口水是否能解決事情?還是令事件變得愈來愈糟糕?不要「你你你……例如『你』專登扔東西;多點指着自己說『我』,例如我頭先好痛,因為個波扔中我。這就會令他感到不好意思。」

多帶孩子做義工

現代父母認為,生孩子容易但教養孩子很難。家中只有一個小孩,孩子的解難能力較差,父母應怎樣做?「多帶小朋友去教會、做義工,都可以擴闊他們的生活圈子。做義工可增加孩子的同理心。我11歲時首次做義工,那是一間痙攣中心,我負責向小朋友餵飯。當時我心諗這些小朋友較我大,為何他們自己不能吃飯?在餵的過程我才知那些小朋友難以控制肢體。我由此很感恩,原來吃飯、行路、呼吸並非必然。現在很多孩子學西班牙語、電腦……但生活技巧卻沒什麼孩子學。以前孩子去公園玩兵捉賊是群體活動,現在都是一個人躲在家裏打機。」

撰文:譚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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