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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5月24日

顧小培 康和健

仿真原是造假

主張把廣州話妥善傳承甚至發揚光大的人,都經常指出一個理據,說廣州話由來甚久,其中很多用字,皆可以追溯到一些遠古文獻。在今天通行的其他方言及書寫文字中,這些字已經式微,或者完全消失了,但仍見於廣州話。這方面可以舉出來的例子很多。但有一個頗有趣的,卻不全屬上述那種古字,然而它在廣州話中有一個用法,卻是古意盎然。我說的是「流」字。

「流」一般的意思是移動、散布;再而整體形成一種形態,解作趨向。這個字形容的,除了屬中性(只表述其運行之義,不論好壞),例如「流年」、「流派」之外,可以是正面(褒)的,例如「流芳」、「風流」,也可以有貶意,如「流言」,指一些沒有根據的說話。

廣州話卻將這個「流」字與「堅」字作對比,創出一句「流定堅?」意思是問,到底是虛假的?還是實在的?這裏面的「流」,含義一如上述「流言」中的用法,後者可與今天的潮語fake news相比。「堅」是它的相反,指「實實在在,冇花冇假」。

有趣的是,英語中也有一個字stereo,源自希臘文。其本字亦有「堅實、穩固」之義;從而衍生出來的,恰恰正是「實體」、「全面性」,以至「真」的意思。

我讀中學的時期,流行音樂一般都以唱片作傳錄的媒介,今天我們稱之為「黑膠碟」。早期的唱片能將聲音留存、複製,之後再次播放出來,那已是十分了不起的成就。上世紀六十年代,更進展到有「雙聲道」的產品。生產商借用了stereo這個字,再將舊的產品稱為mono,以示新發明更能仿「真」的性能。

試查字典,stereo這個字現今的釋義是「立體聲」;說起來,竟然不啻是鵲巢鳩佔,將原字整個兒綁架過去了。嚴格來說,在描述音響之時,更適當的字彙應是stereophonic,因為stereo除了用於聽覺,也可以作為描述「立體的」視覺,後者的英文字是stereoscopic。

諷刺的是,無論是立體聲音也好,立體視覺也好,到頭來原來都是「騙人」的,換言之,藉人工製造(artificial)的伎倆,欺騙我們天生的身體功能。說到底,聲音原是空氣中分子振動的頻率,而我們眼睛所能「見」到的則是光的影像:天然的「聽」與「視」,皆來自真實之物。若以stereo形容一些「原來竟是假」的東西,豈不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

 

(編者按:顧小培最新著作《樂活知食 踢走都市病》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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