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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3月22日

杜滄文 特別企劃

水:生之泉.戰之源

「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是我國古代民間祈福的願景,總括了一個國家的最佳狀態和人民的心願。當氣候、雨水切合農作物生長的周期,人人吃得飽、身體健康,就能安居樂業,社會也能繁榮進步。不過這個願景,在現今全球變暖導致氣候變化的大環境下,愈來愈難達成。今天是「世界水日」,我們一面歌頌「水」滋潤萬物、養活全球77億人,是經濟發展的命根,更應關注氣候改變,加劇乾旱而帶來的嚴重影響。

自古以來,河流是文明的發源地;相反,乾旱是人類文明的大敵。乾旱剝奪了人們維持生命兩件必需品──食物和水。當降雨量減少,土壤乾涸,城市萎縮,人們被迫放棄不能再為他們提供食物和水的土地,流徙至其他地方,成為「氣候難民」。水能左右一個文明的興衰。雖然一個國度的衰落原因眾多,但乾旱往往被認為是一個重要因素。

乾旱專家賈斯汀謝菲爾德(Justin Sheffield)和埃里克伍德(Eric Wood)在2011年出版的《乾旱》(Drought)一書中確定了10多個可能因乾旱而崩潰的文明和帝國,當中包括古埃及皇朝、墨西哥瑪雅文明、中國唐朝和現代的敍利亞等。

雖然2011年敍利亞爆發的內戰原因錯綜複雜,但一個關鍵因素是境內始於1998年的乾旱。根據美國太空總署一群氣候科學家在2016年發表的樹木年輪研究,這次乾旱肯定是500年來最嚴峻的,令農作物嚴重歉收,數百萬人從農村遷移到城市,加上失業率高企、政府的貪腐和政治打壓,以及未能有效處理危機及平息民憤,令衝突一發不可收拾,成為當今最大的人道危機之一。去年,聯合國估計這7年半的敍利亞內戰造成道路、基礎設施、房屋等的破壞近4000億美元,這仍未包括數十萬人被殺及逾1100萬人被迫流徙而喪失的人力資源。

今天,世界人口顯著增加,用於飲用和灌溉農作物的耗水量相應提高。謝菲爾德和伍德的研究預測,未來氣候變化及環境惡化,乾旱將變得更頻密,影響將會加劇,尤其會反映於發展中國家的糧食不穩定狀況。

爭水源觸發衝突

政府間的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早於2007年已預計,2020年非洲將有7500萬至2.5億人面對缺水問題,更多非洲國家將出現更嚴重的糧食危機,加劇營養不良情況。雖然較暖的大氣層能承載更多水蒸氣及能量,令雨水增多,但降雨量分布不均,引致水災和旱災頻仍。去年,肯尼亞、烏干達、蘇丹、埃塞俄比亞幾個東非國家在久旱後,就遇到暴雨引發的水災。

歐盟委員會聯合研究中心的科學家預測,水將是更加稀缺的資源,未來的戰爭極大機會與爭奪水資源有關。他們識別了5個潛在衝突的熱點,都是位於不同國家共享水源的地方,包括:1.尼羅河貫穿的11個非洲國家;2.印度和巴基斯坦,因雙方是1960年的《印度河水域條約》簽署國,令局勢緊張;3.恒河及雅魯藏布江流域的孟加拉和印度;4.底格里斯和幼發拉底河流域的科威特、土耳其、敍利亞、伊拉克和伊朗;5.科羅拉多河流經的美國和墨西哥。

以尼羅河為例,它是超過4.5億人的唯一可靠的可再生水供應來源,估計其中有2億多人直接依賴它。本身農業、工業和家庭用水需求的不斷增加,加上河岸社區污染和人口在未來增長,進一步令這區域供水情況極脆弱和不穩定。現時,埃塞俄比亞正在南尼羅河上游興建全非洲最大的水壩「文藝復興大壩」,預計明年開始運作,屆時將主宰下游埃及的水流,大壩被視為對埃及主權的威脅,令兩國關係變得緊張。

另外,上月印度克什米爾地區受巴基斯坦恐怖組織襲擊,40多名警察遇難,事件令這兩個核武器競爭對手關係更緊張,印度決定切斷一些流向巴基斯坦下游的河水來報復。

事實上,水資源短缺將令全球社會更動盪,尤其威脅着「不穩定弧形」(The Arc of Instability)地帶的局勢。它由西非延續到中東地區,覆蓋的國家包括非洲的尼日利亞、肯尼亞、索馬里;中東的伊拉克、敍利亞;中亞的阿富汗、巴基斯坦等。這些國家的共通特徵是政府無法解決日益嚴重的水資源短缺、缺乏良好的管治,以及產生大量政治難民和氣候難民。以上因素,令一些感到絕望的人投靠極端分子,因此,「不穩定弧形」是恐怖組織如博科聖地、伊斯蘭國、塔利班和阿爾基達等擴張勢力的溫床。

「不穩定弧形」升溫

水愈是短缺,愈是珍貴,也成為權力的源頭。在衝突發生時,水會被利用為武器,例如2017年索馬里面對40年來最嚴重的旱災,在南部的極端組織索馬里青年黨操控了國內近半的版圖,他們嚴禁外來救援組織進入,自己派發救援物資和供水,高壓掌控200萬人的性命。

非洲撒哈拉以南地區位處「不穩定弧形」內,聯合國指出這地區的氣溫比全球平均水平升溫快1.5倍,到了2050年,升溫可能達至攝氏3至5度。乾旱和洪水愈來愈頻仍,破壞了糧食生產。按聯合國糧農組織的統計,去年該地區有2400萬人需要糧食援助。乾旱導致該地區八成的農田退化,農作物失收;供放牧的土地亦出現萎縮,打擊活在貧窮線邊緣的遊牧民族尋找土地,引發他們與農民發生衝突。

以肯尼亞為例,境內有近九成土地屬於沙漠或半乾旱地區,兩成人放牧為生。雨季遲來或早退都影響農作物和草原的生長,西北部的圖爾卡納(Turkana)部族爭奪水資源或草原的衝突時有發生。牛羊、駱駝等不單提供肉食、收入、工作等,牛群死去令牧民成為他們祖地上的難民,失去尊嚴、聲望和財富。

救援發展機構雖不能改變氣候和降雨量,但可鞏固農民的抗旱力,如在Simailele村,宣明會聚集村民一起建造農場,教他們挖掘小泥坑,放入種子和牛糞,收集到少許雨水亦能令植物生長。在種植期間,宣明會供應農民食物。農民收成時有羽衣甘藍、番茄等蔬果,互相交換食物,改善了社區糧食保障和營養不良的問題,農民更學會積存剩餘糧食。農民瑪蘭說:「這改變了我們的生活,我有希望。不僅僅是我,還有其他人。我可以向前看,而不僅是擔心今天。」如果沒有這個項目,瑪蘭和村民只能坐以待斃,等待救援或被迫流徙到其他村落去覓食。

乾旱或變成常態

另一個在「不穩定弧形」的國家阿富汗,是中亞地區最落後和最貧窮的國家之一。在3600萬人口中,六成家庭的主要收入來自農業和畜牧業,即是極度倚賴合宜的氣候。10年前英國政府的一份報告,描述了氣候變化會令阿富汗荒漠化和土地退化。到2030年,乾旱很可能會是常態。由於農民灌溉的水不僅來自降雨,亦高度取決於積雪和冰川融化,不合時宜的降雨或暖化導致春季積雪迅速融化,都會造成洪水,影響農民生計。

阿富汗境內日益嚴重的部落衝突其實源於40年前的乾旱,內憂外患令人民失去抵受自然災害的抗逆力。聯合國糧農組織稱,4年的大旱令阿富汗的牲畜數量大減,村民陷於嚴重貧困。估計過去20年,牲口數量下降了約六成。貧窮令阿富汗的基礎水利設施差、缺乏潔淨水、衞生條件差、教育質量低、缺乏衞生保健設施和醫療人員,可謂百廢待興。

宣明會目前在阿富汗4個省份共800多條村落的工作,就是為那些直接受到乾旱影響的人提供緊急救濟,並支持那些在衝突期間遭受影響的人。奧瑪是巴德吉斯省(Baghis)偏遠地區的菜農。他由於缺乏乾旱耕作知識,無法供應一家九口的開支。從前年起,巴德吉斯省出現旱災,影響7000多人。乾旱導致水源枯竭,摧毀了冬季的莊稼和春季的新農作物。缺乏灌溉水令農民生活更艱苦。

宣明會為社區建造了一個太陽能供水設施,讓村民有安全食水和灌溉水源,又為農民提供抗旱種子,並教導他們改進農耕技術。奥瑪種了茄子、番茄、秋葵和胡蘿蔔,收穫豐碩。他說:「如果我們沒有這些,孩子就要輟學,全家就要搬到赫拉特(Herat)去乞討食物和水。」宣明會在阿富汗也努力教導難民抗早防洪、集水建設、保護土壤,改善生計和提高抗逆力。

圖片提供:宣明會

撰文:杜滄文_宣明會高級傳訊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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