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月11日
不時有人會問,「家庭醫學專科」和「普通科」的醫生分別在哪?迷思固然存在,就香港人和筆者來看,答案是「一樣」,也是「不一樣」。這話怎說?「一樣」在於大家都在服務基層醫療,照顧社區病人,不論年齡、性別,求診問題由頭到腳趾尾都可以,醫生們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不一樣」在於家庭醫學專科醫生要為這個專科用上六七年光陰的正式培訓,以追求進一階的臨床醫學學問與知識,通過多重筆試、口試和臨床審核,當中所花的時間和心血真的不少。過程中,筆者曾想過放棄,但到頭來也咬緊牙關,成為家庭醫學專科醫生。
完成三個階段
要行家庭醫學專科這條路,的而且確是儍,但儍得有理由。講得明白一點,我會嘗試用「學士」、「碩士」和「博士」來做個比喻。「學士」就是醫科生本科畢業後,成為「內外全科醫學士」,跟着通過實習醫生的歷練,就可以執業行醫。
如加入了香港家庭醫學學院,並在首兩年於認可的醫院工作,在不同專科汲取經驗;第三四年就到社區診所學習和受訓,再考獲香港家庭醫學學院院士,我會比喻為獲得「碩士」資歷。作為家庭醫學學院院士,當然認識家庭醫學四大元素:以人為本、持續性醫療服務、預防性診治和協調的醫療服務。在認識與實踐這四大元素後,還要繼續完成更高階段的培訓,方可稱為家庭醫學科專科醫生──「博士」。
要做香港醫學專科學院的專科醫生,就要再接受2年高級訓練,當中要學習如何管理一間診所,加強與病人作良好溝通,並完成臨床審計或臨床研究,經過考核,成績達到嚴格的標準,才能成為筆者口中所講的「博士」──家庭醫學科專科醫生,不是學術方面的,而是一個臨床醫學方面的「博士」。
可是,當做到了「專科醫生」,才發現這裏不是一個句號,而是下一個段落的開始。這個銜頭不過是踏腳石,同事和病人才是與你相互學習的夥伴。學無止境,筆者常虛心學習,不時也報名和參與醫學研討會和會議,全皆因「心虛」:科技知識日新月異,要與時並進,才能給病人最好的。
病人終生夥伴
家庭醫生其中一個特質是「持續性診治」:家庭醫生是病人一生的夥伴,家庭醫生肩負為病人及家屬提供持續醫療服務的責任。他應與患者建立持續的治療關係,得到他們的信任。這種寶貴的醫生病人關係及信任,可讓家庭醫生提供協調而有效的醫護服務,還可減少因溝通問題而造成的混亂情況,使病人在人生的不同階段都可獲得切合當時所需的醫療服務。
記得初時跟醫科學生講解家庭醫生這個特質時,筆者曾與學生們分享我心底裏的一個夢想:在同一個小社區裏服務,看着我的病人成長,由媽媽肚內孕育、出生、從牙牙學語到大學畢業,甚至結婚生兒育女,都是由我一手診治,陪伴他度過喜怒哀樂……這就是我一直所嚮往的醫者與病人關係。
我服務的社區基層醫療診所,服務對象以長者為主,年過六十的病人超過六成,多是來診所跟進長期疾病;有的獨居、有的夫婦倆都是由筆者診治。寒暑過後大家也熟絡了,對於獨居長者會多加提點噓寒問暖;看到年長夫婦能夠白頭到老恩恩愛愛互相扶持,不時亦會許以欣羨。
聚有時離有時
畢竟「聚有時,離有時」,有一日只見太太到來覆診,好奇一問,方知老伴幾星期前急性腦溢血,幾天後已不治。腦海中隨即閃出她先生的容貌,是一個身材魁梧、皮膚黝黑、聲線洪亮的男士,想不到他會因急病去世……又有一天,晚間新聞傳來一把熟稔的聲音,赫然發現是我的病人在接受訪問,90歲的伯伯身心疲憊地道:「太太今早在車禍中喪生……」他的太太也是我的病人,我呆望着電視,心裏十分沉痛。記得每次覆診,他們總是面帶笑容、恭恭敬敬。對我來說他們既是病人亦是朋友。可惜一場飛來橫禍,令一對白髮齊眉的老夫婦從此陰陽相隔。心裏一直惦掛着伯伯,2天後他來覆診,我立即上前緊握他的手嘗試說些安慰的話,但自己已熱淚盈眶,看到伯伯表現堅強,我才放心下來。
生命無常,社區基層醫療診所的生離死別雖不及病房多,但隨着年資漸長,我的病人或會因着不同原因而去世。筆者惟有堅守家庭醫生的崗位,「一樣」地服務社區基層醫療大眾,「不一樣」地發揮家庭專科醫生的特質,與病人建立長久互信和互相支持的關係,無時無刻將我可以做得最好的給予病人。
撰文:施漢豪醫生_香港家庭醫學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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