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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6月2日

邵家臻 專業議政

在美麗新世界見字飲水

繼「全力支持建立健全香港特別行政區維護國家安全的法律制度和執行機制」之後,我們就要恭迎「美麗新世界」。

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下簡稱:全國人大〕於2020年5月28日通過「港區國安法決定草案」內容涵蓋任何分裂國家、顛覆國家政權、組織實施恐怖活動,以及外國和境外勢力干預特區事務的行為和活動,並即將納入《基本法》附件三,由特區政府公布實施。

《國安法》對香港的法治、人權和自由,均造成無可挽回的傷害。它繞過本地立法程序,直接在香港實施《國安法》,不單違反《中英聯合聲明》,亦違反《基本法》之規定,這不啻將「一國兩制」變成「一國一制」,或索性是「一國箝制」。最弊的是,它的制定是建基對香港社會的誤判──香港並不存在恐怖主義或分裂國家的活動。香港人爭取的是基本法承諾的民主制度、公平的社會、向巿民負責的政府和獨立的司法制度。

作者的未來 我們的當下

每逢遇上極權統治,人家都會拿起兩本書邊讀邊比較,究竟哪一本更切合眼前的極權政府狀態?兩本都是政治諷刺成分極高,都是以預言作為包裝,都是反烏托邦小說,都是關於說不出的未來,都是讀後滿腦灰灰暗暗的。不過兩個作者的「未來」,都是我們的「當下」。

一本是喬治・奧威爾於1949年出版的小說《一九八四》(Nineteen Eighty-Four),它向我們展示了一個殘忍的、粗獷的極權主義國家模樣。有「老大哥」,有「雙重思想」,有「犯罪思想」,有「新語」(New Speak),有「101室」,有「電幕」,有「2+2=5」,有「記憶空間」,也有「忘懷洞」。《1984》已令它自己成為形容詞,專門形容政府權力過分膨脹,刻意虛假資料、否定事實、秘密監視、修改歷史等的極權狀況。

另一本則是1932年出版的阿道斯・赫胥黎的《美麗新世界》(Brave New World)。它為我們展示的是一個溫和的極權主義形式:精心調製、瓶裝控長的嬰兒;催眠式的軟語勸誘,而非通過粗暴制約實現整齊劃一;以無節制的消費維持生產車輪的永動;以官方強制的男女濫交消除性別尷尬;預先劃分種姓群落之高低貴賤,使其有高高在上的聰明的管理階級,有專門被設計出來熱愛僕役工作的缺心眼的苦工。還嫌不夠,更有「索麻」(soma),一種無副作用的、予人及時行樂的藥物,以施行「軟獨裁」。

來勢洶洶的新獨裁是軟還是硬,抑或是軟硬兼施,其實又有什麼分別呢?不如提高警覺。我城有沒有出現一些徵象:

一, 「新獨裁」依靠的,不僅是完全由國家機器,政府、紀律部隊、公營機構等等,而且更是無處不在的意識形態,滲透到社會、文化、媒體、教育和家庭生活的每一個角落,確保成為香港社會的內核。

二, 首要任務是把所有學校都處於權力的直接控制之下,進行「黨化教育」。整個政府和社會就是用對黨國的忠誠這種標準決定誰是人才,誰應該優先得到個人發展的機會。

三, 要先為國民再為老師,老師這個職業本身就已經被指定了為黨宣傳的任務;而政治正確也代替知識學業成為「好學生」和「擇優錄取」的主要標準。

四, 「政治正確」不是要宰制和管制每個人的私人生活,而是根本地代替私人生活,把人變成意識形態口號的複製品。生活在這樣一種徹底被控制狀態中的個人,無論是作為國民,還是老師,他們的行為都不能看作是普遍意義上的自由意志和個人選擇。

即使生活在因恐懼而造成的沉默和順從中,忍受着人與人之間的相互監視和不信任,他們也不覺得這東西沒有什麼不好,他們甚至還會有一種幸福感。不是說沒有清醒的時刻,但就算清醒,必須把真實感覺自覺地壓到心底,不受它攪擾,也不讓別人看到。誰做不到這個,誰就一定要為此付上代價。

五, 教材的編寫和教學內容都是受黨國權力直接控制的,即使教材允許選擇,也只是在寥寥數種政治同樣正確的教材之間進行選擇,絕對不可能發生「意外」的事情。

語文、歷史和體育將被提升為學校裏最重要的一們主房課。透過語文教育對思維方式、說你邏輯、說話和表達習慣最有潛移默化影響;黨化教育要求學生學習歷史,有兩個基調:一個是歷史的壓迫感,時不我待;另一個是激情燃燒,不怕犧牲,去爭取勝利。總之,客觀、冷靜的歷史思考不是極權政府的目的,她只想歷史成為一種精神武器,創造黨國的未來。體育,既幫助學生強身健體,也使他們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集體的體育訓練強調的是一致性、整體性、嚴格的紀律、程序化動作和無條件服從,這不啻是一種「政治體育」。

六, 為了製造一種只有極權才能製造的統一和和諧景象,獨裁政府炮製了一系列程序化和符號化的演示,如敬禮、升旗、遊行、檢閱、佩戴徽章、讀某種書、唱某種歌,強化每個群體成員的共性壓力。在極不自由的狀態下,每個人都參加的公開表演是每個人必須作出的正確行為和忠誠表演,使得那些即使在內心着不願意合作的人,也必須做出合作的樣子來。

七, 「特首住在哪裏?住在禮賓府。不對。總之住在香港。不,也不對。特首住在每一個香港人的心裏。」肉麻當有趣,或者嘔吐大作,要call白車入院,可惜這正正是黨化教育中英雄故事的一幕。它製造距離,建構膜拜,生產偉大的救世主論述。

今天,七不思議事件一一應驗,此無他,事關《1984》已經改為《2020》;《美麗新世界》已經改為《美麗新香港》。

親愛的,見字飲水,就算世界原來不像你預期。

邵家臻   立法會(社福界)議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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