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5月30日
「今時不同往日,懲教署依家行的是人性化管理。」說話的人不是助理署長級以上的高層,說話的地點亦不是立法會大樓Room 1,說話的場合也不是保安事務委員會中對懲教署的監獄管理的提問。
告訴我「懲教署依家行的是人性化管理」的,是任何人——任何一個懲教署職員。由4月24日入獄開始,由荔枝角到伊利沙伯醫院羈留病房,再到赤柱監獄;由指模房到新人組到醫院到工廠;由走廊到運動場到飯堂,都在說「人性化管理」這一句話。
「管理」的意涵
「人性化管理」是一個特定的修辭,除了令人聽到舒服之外,該有其特別意涵,或特定的論述目的。「人性化管理」的焦點不在「管理」二字。我們都知道什麼是管理。適逢《信報》專欄「我要做MD」作家葉卓雄在5月15日就提出什麼是管理:「管理是在特定的環境下,對組織所擁有的資源進行有效的計劃、組織、領導和控制,以達成既定的組織目標之過程……」
從「管理是在特定的環境下」這一句中,啟示了管理並不是一套方程式,在不同情況下,因時制宜,靈活變通地處理問題和管理組織。懲教署轄下有超過6000名員工和超過6000名囚友,所以管理工作自是必然的。而管理本來就是「因時制宜」、「靈活變通」的活道理,不是死教條,所以「人性化管理」應該不是指「管理得很靈活,會有所變通」的表面意思。
「人性化管理」可能是署方的主流論述。所謂「論述」,是指「特定的人為特定的目的向特定的對象說的特定說話」,這即是說懲教署除了「懲教並重」、「改過自新棄舊往,攜手更新創明天」等使命宣言以外,還有「人性化管理」。近年「囚權」在香港漸露頭角的日子,有聲音要求成立獨立的監懲會,以及會面檢討監獄生活之際,懲教署主動奠起「人性化管理」,真是合時。可是,論述往往太着重策略——時而轉移視線,時而帶動焦點,但實質內容卻語焉不詳。
什麼是「人性化管理」?應該不只是逢星期日每名囚友有一杯奶茶;應該不只是不同期數的囚友不可隨便打招呼,但輕輕一揮手還可以容忍;應該不只是晚上30幾度之下,囚友可以瞓地下散熱而不被警告;應該不只是原本冬天才可以着襪着回力牌布鞋,現在容許大家因為衞生問題而着襪不運動;應該不只是在規定要換波褲波鞋才可做運動之下,仍可接受囚友着拖鞋「行圈」……這種「雖然……但」的重複出現,不啻說明懲教署的「人性化管理」,只是,若然希望對「人性化管理」有進一步參詳,即付之闕如。
平情而論,「人性化管理」是種弔詭(paradox),若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失去了「酌情」之妙處,即不再是「人性化管理」。是耶非耶,我未有定斷。不過,偶然讀到有關「為小病人彎腰38年/李志光醫生如何對病童談死亡?」的專題報道,裏面說到本應退休的李醫生,為了籌劃兒童醫院,也希望推動兒童紓緩治療,成立兒童紓緩治療學會而選擇留任。
讓病童安寧
正如所有負責紓緩治療的醫生一樣,他都是相信:「我沒辦法讓他康復,但我至少可以讓他安寧。」於是讓病童帶上氧氣機遊海洋公園;先輸血、打止痛針,讓病童影最後的全家福時較為精精神神;設立外展服務,讓病童可以回家找回自己的玩具,跟同學道別……
「人性化管理」的對岸,原來不是程式化、機械化管理,而是「管理化人性」。究竟是「以人性化了管理」還是「把管理化了人性」,在回應這個哲學問題的同時,最重要的是看到在「疾病」、「犯法」後面的「人」。一個「人」並非許多事物中的一件事物,而是有自我價值、自我意識、自我決定的主體——他要成為什麼,他就成為什麼。
邵家臻 在囚立法會(社會福利界)議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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