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1200年來最嚴重的特大乾旱,已經肆虐美國西部二十年,助長了野火,加劇了該地區長期水資源短缺。隨着全球氣溫持續上升,嚴重乾旱變得愈來愈頻繁和劇烈——這一趨勢不僅限於美國。南歐、東非和北非、澳洲以及亞洲和拉丁美洲局部地區,也在努力應對極端缺水問題。
5月22日,美國西部7個州達成了一項歷史性協議,減少從乾旱的科羅拉多河取水。亞利桑那州、加州和內華達州承諾,到2026年將科羅拉多河流域耗水量減少14%——那是大約4000萬人的重要水源。
即使經濟學家堅信他們有解決問題的方法,他們的建議在政策審議中也經常被忽視。缺水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經濟學入門教科書解釋說,當公共政策人為地將資源價格保持在低於基本價值的水平時,將帶來高需求、低供應和無可避免的短缺。因此,經濟學家主張通過市場定價來提高水價。
這一思路認為,更高的價格將鼓勵節約,特別是在目前浪費水或低效使用的地區。這樣的改革將使大多數居民受惠,比缺水的嚴峻前景要好。
那麼,是什麼阻礙了廣泛使用價格機制減少用水量呢?答案在於一個簡單的事實:少數市場定價的輸家比為數眾多的受惠者更關心這個問題,他們準備投票,捐錢,並基於這個單一問題開展選戰。
正如已故政治經濟學家奧爾森(Mancur Olson)在他1971年出版的《集體行動的邏輯》(The Logic of Collective Action)一書中所指出的,告知和組織大量分散的個人,要告知和組織一小群集中的利益集團(例如受惠於政府保護的生產者)困難得多。這種動態是許多扭曲性政府政策的根源。
當擬議的改革解決的是不為廣大公眾所知的問題時,克服少數從現狀中受惠的人的反對就更加困難。但每個人都很清楚水危機,經濟學家的解決方案沒有成為談話的一部分。科羅拉多河協議被譽為一項具里程碑意義的成就,但在3個州之間分配用水量,對解決根本問題幾乎沒有幫助:需求超過供應。
對水的過度需求,突顯於乾涸的含水層和日益減少的水庫。隨着水位降至歷史最低點,美國最大的水庫米德湖(Lake Mead)現在正接近「死水」狀態。這意味水位過低,無法到達胡佛水壩的進水閥,截停科羅拉多河的流動,完全切斷下游供水。
西部最大的用水者不是像洛杉磯或鳳凰城這樣的大城市,而是苜蓿產業,這可能會令許多美國人震驚,苜蓿和乾草佔科羅拉多河流域用水量的37%。它們和其他主要用作牲畜飼料的作物,消耗了科羅拉多河取水量的70%。棉花是耗水量第二大的作物,然後是小麥、玉米、大麥,以及杏仁和水稻等較小的作物。總的來說,灌溉佔該地區用水量的79%。
類似的模式可以在美國西部的其他地方找到。城市用水總量——包括住宅和商業用途——僅佔西部各州用水量的11%。洛杉磯、聖迭戈、鳳凰城、拉斯維加斯和美國西南部所有其他城市的總人口耗水量,還不如苜蓿。
農民們說,如果無法獲得相對負擔得來的水以種植苜蓿等與飼料相關的作物,牛肉和乳製品的成本將會增加。但美國公眾為什麼要補貼牛肉和乳製品的生產呢?
除了目前的水價與市場清算價格之間有差距(這便是一種補貼形式),胡佛水壩和西部其他關鍵水利基礎設施的建設和維護,是由美國政府資助。農民可能不會將這些視為補貼,但那是因為他們長期依賴國家援助,已經習以為常。
對水、苜蓿或牛肉徵稅,可能比由醫生和活動家說服美國人減少食用紅肉更有效地實現關鍵的健康和環境目標。可以肯定的是,自由主義者會反對這種稅收。但是,在乾旱地區補貼用水和種植水稻等高耗水作物合理性何在?
話雖如此,政府應該補償那些可能因水價上漲而蒙受損失的群體,如農民和低收入消費者。作為科羅拉多河協議的一部分,聯邦政府將向少用水的人支付12億美元的補償金。通過提高價格,政府得到更多資金進行這類支付,而不會對聯邦預算產生不利影響。
實施市場定價解決水資源短缺問題,可能會面臨實際複雜性、政治障礙和歷史限制。但創新解決方案可以克服它們。例如,試點項目可以測試消費者節約用水的意願。市場機制可以大大擴展,政府購買農民的水權,或向他們支付費用,以減少用水量(例如,通過改種其他作物和改進灌溉技術)。
目前困擾美國西部的嚴重水危機,有助打破現狀,打開公眾思路,接受讓供需決定水價的激進解決方案,並克服導致當前困境的政治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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