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足球聯合會(International Federation of Association Football),也就是國際足協(FIFA),為卡塔爾世界盃提出一個愚蠢的口號:「足球團結世界」。在一段官方宣傳視頻中,阿根廷的美斯(Lionel Messi)和巴西的尼馬(Neymar)分別用西班牙語和葡萄牙語說出了這句話。真的嗎?足球真的團結了世界嗎?
當然沒有。它甚至沒有團結國家。回到巴西,球隊的黃綠色被最近下台的總統博爾索納羅(獲尼馬支持)的支持者採用,這激怒了總統盧拉(獲巴西隊教練泰迪(Tite)和染了一頭金髮的前鋒李察利臣(Richarlison)支持)的支持者。
體育賽事團結世界各國人民的思想由來已久,可以追溯到1896年顧拜旦男爵(Baron Pierre de Coubertin)發明現代奧林匹克運動會。 顧拜旦及其後的無數體育官員認為,體育應該超越政治、國際緊張局勢和任何其他不和。 國際足協也贊同一個沒有政治,衝突僅限於競技場的世界的幻想。
事實上,選擇在卡塔爾這個盛產石油的小酋長國舉辦今年的賽事,本身就是具政治性的。該國的統治者埃米爾(emir)渴望獲得舉辦全球盛會的聲望,而卡塔爾也有錢購買。據說厚厚的信封被塞進了可投票的國際足協官員的口袋。國際足協還因為向卡塔爾國家資助的電視頻道半島電視台授予轉播權,而獲得了豐厚的回報。
國際足協顯然對卡塔爾糟糕的人權紀錄、對移民工人的虐待,以及懲罰同性戀的法律,並沒有太在意——絕對沒有過去國際體育官員那麼在意。畢竟,上一屆世界盃賽事是在俄羅斯舉辦,而俄羅斯已經受到了國際制裁。1936年奧運會在希特拉的柏林舉行。
但事實上,作為第一個舉辦世界盃的阿拉伯國家,細小的卡塔爾擁有如此大的影響力,這顯示近來權力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而國際足協和國際奧委會一樣,總是屈服於金錢的力量,明確無論是球員還是來訪的歐洲政要,都不應該佩戴帶有「OneLove」字樣的臂章。這種支援人們有權以渴望的方式愛其所愛的表達,被視為一種政治聲明,國際足協不能允許體育與政治混和。
除了它可以而且確實可以。伊朗、沙地阿拉伯或卡塔爾球迷,通過在足球場揮舞巴勒斯坦國旗表達對巴勒斯坦目標的聲援,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因此,當荷蘭體育部長赫爾德(Conny Helder)只能戴上一個小小的「OneLove」別針時,坐在她旁邊的卡塔爾官員卻平靜地在他的手臂上綁上了一個誇張的巴勒斯坦繫帶。
只有德國隊公開抗議禁止表達對性自由的支持,拍攝團體照時蓋着嘴巴。他們很快被國際足協告知不要這樣做,否則將面臨嚴重後果。任何對卡塔爾侵犯人權行為的批評,都很快遭種族主義指控,國際足協瑞士主席恩芬天奴(Gianni Infantino)對此表示支持,他提醒歐洲同胞注意西方帝國主義的「3000年」。 印有「女人」和「自由」字樣的T恤也被禁止,以免激怒伊朗的神權政治,後者在國內正受到這些口號的挑戰。
國際團結就到此為止。同樣值得注意的是缺乏民族團結。有趣的是,數數看台上有多少沒有戴頭巾的伊朗女性,在觀看她們的國家隊比賽很有意思。更值得注意的是,德黑蘭和其他伊朗城市的示威者,抗議伊朗政權沉浸在足球勝利的光芒中的做法,當國家隊輸給美國隊時,他們歡呼雀躍。
最引人注目的是伊朗球員拒絕在與英格蘭隊的首場比賽前唱國歌。伊朗革命衞隊警告他們,不要重覆這種支持國內示威的勇敢反抗行為。
然後是年輕的德國隊的非比尋常的失敗,這支德國隊曾試圖站出來博取同情。和大多數國家隊一樣,德國隊也是多民族的。他們的一名球員京多安(İlkay Gündoğa)有土耳其背景。他們最好的中場球員穆西亞拉(Jamal Musiala)有一個尼日利亞父親。德國隊頂尖後衞呂迪格(Antonio Rüdige)是一名穆斯林,其母親來自塞拉里昂。
當球隊未能進入淘汰賽階段——僅僅因為西班牙輸給了日本,德國的保守派專家指摘他們缺乏傳統的德國鬥志。極右翼的德國另類選擇黨成員甚至表示,缺乏精神是因為球隊希望佩戴「覺醒」「OneLove」臂章。甚至在本屆世界盃之前,多元化的國家隊就在某些右翼圈子中受到攻擊,因為他們不是真正的德國人。
現代足球的諷刺之一是,國家隊在一種愛國主義黨派的狂歡表演中燃燒激情。這就是為什麼國家統治者喜歡披上本國足球隊顏色的原因。但球員本身大多是歐洲各地俱樂部球隊的同事,會說多種語言,而且在場外往往是親密朋友,這使他們不適合這種沙文主義的化身。他們是極其富有、真正國際化的精英階層的成員——正是右翼民粹主義者喜歡討厭的那類人。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足球明星們是團結的,即使世界盃沒有團結其他人。儘管如此,人們仍然可以理解為什麼國際足協選擇了它的口號。「金錢讓世界運轉」有點太誠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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