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2024年美國總統初選季拉開序幕,最有可能出現總統拜登和特朗普之間再次最後對決的結果。從2020年的選舉地圖判斷,拜登很可能在選舉中獲勝。但美國政治局勢難以預測,任何醫療、司法或經濟方面的意外,均有可能改變前景。因此,許多外國朋友一直在問我,如果特朗普重返白宮,美國外交政策將走上怎樣的道路。
特朗普本人的難以預測性,會使問題變得更為複雜。總統是他首次擔任政治職務,而其背景最終轉化為某種高度非傳統的政治風格。作為一位成功的真人秀明星,意味他總是竭盡全力吸引鏡頭的關注——經常發表比實際情況更加離譜的言論,並且打破傳統的行為規則。
特朗普還憑直覺得知,尤其是在從未接受過大學教育的年長白人男性中,他可以通過譴責全球貿易的不均衡經濟效應,煽動對於移民和文化變革的怨憤。隨着民粹主義、保護主義和民族主義言論的不斷湧現,他也為自己贏得了同樣持續的媒體關注。
早在2016年,許多人便預計,特朗普為擴大自己的政治吸引力,會像多數普通政客一樣朝中間派靠攏。相反,他卻繼續迎合自己忠誠的支持者,並將其用作打擊黨內任何敢於批評或反對他的國會議員的大棒。那些公開反對特朗普的共和黨人,往往在初選階段便敗給了特朗普支持的挑戰者。因此,特朗普幾乎完全控制了共和黨。但在2020年大選期間,他對極右翼人士的吸引,可能導致他失去了關鍵搖擺州份某些共和黨溫和派和獨立人士。
身為總統的特朗普,與其所有的前任均有所不同。他經常看似一時興起便在社交平台Twitter上宣布新的重大政策(或者解僱內閣部長)。因此,其內閣特點就是總統削弱自己的高官,導致高層人員頻繁變動,和政策資訊相互衝突。但他在組織連貫性方面所失去的,可以依靠對議程的完全控制來彌補。特朗普最有力的政治工具之一就是難以預測。
特朗普根深柢固的政治觀點兼收並蓄,而並非來自傳統共和黨。長期以來,他一直借貿易問題表達保護主義觀點,並通過聲稱美國的盟友正在利用美國來發洩民族主義怨恨。他公開挑戰後1945年自由國際秩序共識,並宣布北約已過時無用,就連曾擔任特朗普國家安全顧問的博爾頓,也不由得擔心,如果他再次當選,他將下令美國退出北約。就其本身而言,特朗普不久前承諾要「完成在我管治下所開創的,從根本上重新評估北約宗旨的進程」。
身為總統的特朗普退出了巴黎氣候協定,並放棄了前總統奧巴馬談判達成的跨太平洋夥伴協定。他還削弱了世貿組織;對從盟國進口的鋼鐵和鋁強徵關稅;對中國發動貿易戰;退出伊朗核協議;批評七國集團;並稱讚曾有侵犯人權紀錄的眾所周知的獨裁領袖。他在與俄羅斯總統普京的關係中,表現得格外溫和,並對美國支持烏克蘭持懷疑態度。
民調結果顯示,美國的軟實力在特朗普執政期間大幅下降。儘管在Twitter的帖文可以協助制定全球議程,但其語氣和內容也有可能冒犯其他國家。特朗普很少關注人權,其演說也很少提及卡特和列根以來歷任總統均信奉的民主原則。就連那些讚揚特朗普對華採取強硬立場的批評者,也指摘他在應對中國的行為時並未與盟友合作。此外,特朗普導致美國長期以來在國際機構中享有的領導優勢遭到削弱。
那麼,在特朗普第二任期內將會發生些什麼?
回顧2016年大選之前,曾有50名共和黨前國家安全官員簽署一份聲明警告,「稱總統必須遵守紀律、控制情緒、只有在審慎思考後才能採取行動…而特朗普缺乏上述任何關鍵品格。他欠缺自制力、行事衝動。他無法容忍個人批評。他反覆無常的行為,令我們的盟友感到震驚。」特朗普獲勝後,上述批評者被排除在其政府的任何職務之外,而這種情況很有可能會再次發生。
顯而易見,特朗普成功證明了自己是一位有能力集權的政治領袖。但其執政氣質卻表明,他缺乏支持羅斯福和喬治布殊等總統取得成功的情商。
正如特朗普自傳作者施瓦茨(Tony Schwartz)曾經所表示的,「很早以前,我便意識到,特朗普的自我價值感永遠處於危險之中。當他感到委屈時,便會作出衝動和防禦性反應,構建一個與事實無關的故事用於自我辯護…特朗普根本無需表達感情,而且,也對他人不感興趣…故事的關鍵是,事實就是在任何一天特朗普所認為的樣子。」身為總統,特朗普的個人需要往往扭曲其動機,並干擾其政策目標。
特朗普的這種氣質,也限制了他在特定情境下作出的反應。儘管在政府和國際事務方面經驗欠缺已經導致他不如多數前任那樣合格,但他當時幾乎沒有興趣填補自己知識上的缺口。更糟糕的是,不斷需要個人認可,導致他作出有缺陷的政策選擇,削弱美國盟友——典型的例子是,2018年他與普京和北韓的金正恩舉行峰會之後。
從特朗普作為前總統的所作所為來看,一切都沒有改變。他依然不願接受2020年的失敗,並在明年重返白宮的競選活動中發表極端言論,動員其忠實支持者。如果取得成功,美國外交政策唯一可以預測的特點,將是難以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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