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是第一位一邊面臨刑事指控,一邊謀求當選的美國前總統,但他並不是美國歷史上第一位被起訴、定罪,甚至監禁的政治候選人。例如,特朗普的能源部長兼得克薩斯州前州長佩里(Rick Perry),在2016年短暫地尋求共和黨總統提名時,被指控濫用權力。
然後是德布斯(Eugene Debs),他在1920年時在亞特蘭大聯邦監獄競選總統,他正在那裏服刑十年,原因是發表反對美國捲入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演講,因此違反1918年的《煽動法》。德布斯以社會黨候選人的身份參選,沒有贏得大選,但獲得了近一百萬張選票,是社會黨在美國總統競選中獲得票數之最。
一些被定罪的候選人,甚至成功贏得了競選。小馬里恩·S·巴里(Marion S. Barry, Jr.)在1994年贏得了華盛頓特區市長的第四個任期,儘管4年前因持有毒品而入獄6個月。
曾被起訴或入獄的候選人,在民主國家獲得重要政府職位的情況並不常見,但也不是聞所未聞。有時,它伴隨民主化進程。曼德拉在被種族隔離政權監禁27年後,於1994年贏得了南非的第一次自由選舉。最近,巴西總統盧拉,在因腐敗指控被判處12年徒刑後,於2022年選舉中獲勝,在定罪被撤銷之前,他只服刑不到兩年。
其他人的坐牢經歷為他們爭得不少政治加分,希特拉是最臭名昭著的例子。在1923年慕尼克政變失敗之前,他只是一個名不經傳的啤酒館鼓動者,還有犯罪紀錄。他因啤酒館政變被判處5年徒刑,但在非常仁慈的法官允許他提出自己的政治論點之後,他成為全國熱門新聞人物。
希特拉最終只在蘭茨貝格監獄服刑9個月,在此期間他寫下了反猶太宣言《我的奮鬥》(Mein Kampf)。當他被釋放時,他已經成名了。不到十年後,這位曾經的烏合之眾,成了德國元首。
日本前首相岸信介,已故首相安倍晉三的外祖父,是另一個例子。與希特拉不同,岸信介是他所在國家的官僚精英中的一員。
岸信介以全班第一的成績,從東京帝國大學(現為東京大學)畢業後,迅速在政府官僚機構中崛起。值得注意的是,當他被任命監督日本的傀儡國家滿洲國的經濟年僅三旬有餘,在那裏,他統治了一個建立在中國奴隸勞動基礎上的工業帝國。太平洋戰爭期間,岸信夫擔任軍需部副部長。
岸信介可以比作希特拉的建築師兼軍需部長斯佩爾(Albert Speer),紐倫堡法庭判處他20年徒刑,主要是因為他剝削奴隸勞動。但岸信介只是在1945年因戰爭罪被捕並被監禁了3年半,從未受到正式審判和定罪。
在監禁期間,岸信介與其他囚犯一起策劃了他的政治復出,同謀中其中包括一個臭名昭著的黑幫分子,和一個著名的日本法西斯分子。在美國決定反對中國和蘇聯共產主義,比起訴日本戰犯更重要之後,他們認為岸信介正是他們需要的那種人。獲釋後不久,岸信介競選最高職位,通過鞏固日本作為堅定的美國反共盟友,以回報美國人的信任。他於1957至1960年擔任日本首相。
特朗普既不是獨裁者,也不是戰犯。他是一個惡毒的自我推銷者,試圖利用他的法律麻煩來謀取政治和經濟利益。作為一個自稱的局外人,他將指控變成了政治資產,將自己描繪成一個受到根深柢固腐敗精英迫害的烈士。
最少到目前為止,他的策略似乎奏效了。每一項新的起訴書,都提高了特朗普在共和黨選民中的受歡迎程度,並為 他的總統競選活動注入更多動力。他的出行和煽動性演講,攻擊和嘲笑法官和檢察官,公開露面動輒萬人空巷,成為媒體奇觀。當他走進法庭時——特別是在佐治亞州的富爾頓縣,他干預選舉的審判將在這裏舉行,並被電視轉播和直播——特朗普無疑會欣喜在被告席上競選的機會。
所有這些都不意味特朗普會成功。例如,希特拉在1932年的總統選舉中,輸給了受人尊敬但年邁的陸軍元帥興登堡(Paul von Hindenburg)。時年84歲的興登堡,最少在一個方面與美國總統拜登有些相似:溫和派和左派投票給他,只是為了防止他蠱惑人心的對手上台。但納粹已經成為國會中最大政黨,保守派政治家、實業家和商人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在1933年支援希特拉成為新總理。他們錯誤地認為他們可以控制希特拉的野心,這加速了德國民主的消亡。
可以肯定的是,今天的美國不是威瑪共和國(Weimar Republic),拜登也不是興登堡。特朗普的暴力言論和對對手的威脅令人擔憂,特別是因為他的許多支持者攜帶武器。但如果沒有武裝部隊和華爾街的支持,很難看出他如何強行掌權。老邁的美國競選制度有利於農村,不利於城市,他當然有可能贏得足夠的選票成為總統,哪怕在牢房裏競選時也是如此。
特朗普的勝利,不會像1933年希特拉的政變那樣,但它已經夠糟糕,而且肯定比1950年代後期岸信介統治下的日本要糟糕得多。指望起訴書來阻止特朗普獲勝,就像德國保守派認為他們可以馴服希特拉一樣,是錯誤的。正如歷史所顯示的那樣,有時犯罪確實會付出代價。
Copyright: Project Syndicate, 2023.
www.project-syndicat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