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正處於債務危機之中。最近有份報告估計,有61個新興市場和發展中經濟體——佔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成員國總數的三分之一——正面臨債務困擾。旨在幫助低收入國家重組其主權債務的20國集團《緩債倡議後續債務處理共同框架》,本應防止這場危機走向失控,但迄今為止卻只取得了緩慢且不平衡的進展。
世界上許多飽受債務困擾的國家都位於非洲。例如乍德(Chad)在2021年重組了其債務,是第一個在共同框架下這樣做的國家。贊比亞在2020年出現了外債違約,但在如何重組其債務方面,未能說服債權人,部分原因是中國拒絕加入「巴黎俱樂部」。在2022年12月發生外債違約的迦納,似乎正在走向成功重組之路。同時因內戰而推遲的埃塞俄比亞(Ethiopia)與其債權人談判可能很快會恢復。而安哥拉雖然在2020年9月同意了一個為期3年的債務減免方案,卻仍未擺脫麻煩。
受債務困擾的發展中國家所面臨的其中一個主要挑戰是,它們依然容易受到石油價格波動等外部衝擊的影響。假設有一項債務重組協議得到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支援,債權人同意大幅減免債務,負債國也同意加強預算平衡,但即使這些措施足以穩定該國當前的債務相對GDP比率,但其債務狀況在未來遭遇不可預見衝擊破壞的可能性依然很高。
對於大多數非洲經濟體來說,大宗商品價格是最大的不確定性來源。例如安哥拉、乍德和尼日利亞(Nigeria)都依賴石油出口,贊比亞經濟仰賴銅價,埃塞俄比亞容易受到咖啡價格波動的影響,而迦納的出口物資主要是石油、黃金和可可。這意味大宗商品市場的波動,會對它們的財政造成嚴重破壞,甚至導致近期重組的債務無法持續推進。倘若某類出口大宗商品價格下跌了50%,那就意味一個負債國的債務相對GDP比率會上升50%。
幸運的是,這個問題有着一個潛在解決方案。通過發行以某種大宗商品價格而非美元或其他貨幣計價的債務,出口國可以保護自身免受市場波動影響。例如贊比亞可以發行銅債券,安哥拉可以發行石油債券。如果這些大宗商品的價格下跌導致出口收入下降,債務成本將自動按比例下降,防止這些國家的債務相對出口額比率急劇上升。
當然發行大宗商品債券的想法並不新穎,只是那些出口大宗商品的債務國一直對採用這種債券持謹慎態度,部分原因是政策制定者擔心,投資者缺乏足夠的需求。
航空公司和電力企業容易受到大宗商品價格波動的影響,並有理由持石油長倉。同樣,電子產品製造商需要對沖銅價波動,朱古力製造商需要對沖可可價格的上漲,而鋼鐵生產商需要對沖鐵礦石價格的增幅。
當然,那些想要對沖大宗商品價格風險的企業,不一定希望將自身暴露在乍德這類信貸風險下,而這便是多邊貸款機構可以介入的地方。世界銀行或其他一些金融機構(也許是一家中國國有銀行),可以用石油而非美元或歐羅為乍德、安哥拉和尼日利亞等國家的貸款計價,從而協助建立一個大宗商品債券市場。
一直小心維護其資產負債表和3A評級的世界銀行,不願暴露在石油市場波動的風險中。但是通過向投資者提供與標準石油價格等指數掛鈎的高評級世界銀行債券,它可以完全抵消其面向石油市場的集體風險。
同樣,出口可可、黃金、咖啡、鐵礦石和其他大宗商品的國家,可以從世界銀行等機構,獲得以其出口大宗商品價格計價的貸款。作為一個仲介機構,世界銀行可以把這些風險轉移至私人市場。
不從事投資業務的航空公司和朱古力生產企業,不一定要直接持有世界銀行的大宗商品債券。對沖基金或其他金融仲介機構,可以購買這些債券,並在期貨市場上分散大宗商品風險。然後,航空公司和朱古力公司可以成為期貨合約的另一方,從而得以用比當前更好的條件,對沖其大宗商品價格風險。這樣一來所有各方——借款人、仲介機構、期貨市場和最終買家——都可以避免遭受不必要的風險。
雖然這個想法在某些人聽來有點狂想,但大宗商品債券應該比那些已推出的GDP掛鈎債券更容易銷售。除了市場受干預較少且未被充分開發之外,大宗商品還擁有另一個優勢:透明度。大宗商品價格指數可以在倫敦或芝加哥看到,不會被事後修改,從而比GDP和通脹統計數字更不容易受到政府操縱。
當然大宗商品債券確實無法幫助那些不出口大宗商品的債務國。倘若中國仍然頑固拒絕與「巴黎俱樂部」的主權債權人協調,它們也無法解決問題。但是它們可以消除許多非洲、拉丁美洲和中東債務國未來面臨的最重要風險來源,也應當得到大宗商品出口國、債權人和多邊機構的採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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