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幾乎所有戰爭一樣,俄羅斯對烏克蘭的戰爭也將在談判桌上結束。但談判卻無法開始,直到烏克蘭的領土完整得以恢復。由於莫斯科在短期內不太可能改變想法,那麼,對烏克蘭和歐洲其他國家而言,烏克蘭能愈快獲得迫使俄軍返回俄羅斯並留在那裏的手段,情況就會愈好。
我們均應以快速結束戰鬥為目標。但自相矛盾的是,要想實現這樣的結果,我們必須讓俄羅斯總統普京明確認識到,無論需要多長時間我們都會堅持到底,從而迫使他看到,無休止地將俄羅斯年輕人送到烏克蘭前線的絞肉機中,是毫無意義的。
普京打不贏這場戰爭。事實上,他已經失敗了。但如果烏克蘭被剝奪了驅逐俄軍所需要的物資,普京便可以繼續拖延下去,或製造一場半凍結狀態的衝突。任何持久的和平都必須公正。而要想確保公正性,烏克蘭的國際邊境、民主制度、國家地位和選擇自己命運的權利,就必須得到尊重。
因為俄羅斯對其侵略行為的辯解,是建立在否認烏克蘭國家地位的基礎之上,這一點就顯得尤為至關重要。否認烏克蘭獨特身份理念的俄羅斯民族主義和帝國主義意識形態,催生了這種說法。俄羅斯將烏克蘭人民定義為納粹法學家施密特(Carl Schmitt)所謂的「徹頭徹尾的敵人」,這樣的敵人不僅必須被打敗,而且必須被徹底抹殺——這不是因為烏克蘭人做了什麼,而是因為他們是烏克蘭人。
這是俄羅斯為酷刑、綁架兒童、焚燒烏克蘭書籍和無數戰爭罪行的辯護藉口。單純因為其身份而對烏克蘭人所施加的暴力,堪比史太林時代的大恐怖,當時有數百萬無辜民眾,因被定性為「階級敵人」而遭屠殺。史太林的恐怖統治之所以「奏效」,恰好是因為針對無辜民眾迫使所有人都成為國家意志的完全順從者。這就是極權主義。
過去15年來,俄羅斯陷入日益嚴重的專制主義,並再次淪為極權主義者。任何不遵守規則的人,都有可能被下毒、從樓上摔下,或者被關進牢獄。因為民眾在遭到恐嚇後選擇順從,導致本已脆弱的群體所面臨的迫害風險更大。反猶太主義思潮已經爆發,性少數群體的生活面臨不間斷的恐懼,而種族主義和仇外心理則愈來愈猖獗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使導致自己國家淪為賤民的人離開舞台,俄羅斯也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把問題釐清。俄羅斯民族的排毒進程,可能需要持續整整一代人,而且,結果怎樣是遠遠無法保證的。
總而言之,我們不僅必須盡快確保烏克蘭實現公正及持久和平,還必須支持烏克蘭將自己改造為一個民眾可以確保法治、對人權尊重,以及基本自由的繁榮國家。在這方面,加入歐盟的進程可能是變革性的。就像這一進程曾協助希臘、西班牙、葡萄牙及中東歐國家擺脫過去的獨裁統治一樣,它也可以為預防烏克蘭出現獨裁未來而接種疫苗。
在我的一生中的歷史,曾經歷過兩次將歐洲推往全新方向的急轉彎。第一次是1989年的柏林圍牆倒塌,歐洲人因此而得以團聚。第二次是一年前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從而迫使歐洲人捍衞並強化其所珍視的價值觀和制度。
展望未來,我們必須承認,在目前的情況下,烏克蘭必須大大加快與歐盟的融合步伐。但這並不意味我們要為權益之計,而犧牲需徹底解決的目標。部分或有缺陷的一體化,將導致缺陷無法解決,從而最終削弱烏克蘭和歐盟。
因此,馬歇爾計劃式的對策,符合現在的需要。這樣的規模將前所未有,並將重建、經濟轉型與促使烏克蘭作為歐盟成員國充分發揮作用所需的法律、行政和社會改革相結合。這項任務史無前例,但現在卻必須完成。
對歐盟領導人和各國政治家而言,一項急迫的任務是促使民眾做好準備,迎接歐洲和烏克蘭即將到來的這場變革。與此同時,歐盟必須建立必要的經濟、金融和行政架構。
俄羅斯政權將歐洲人視為軟弱、墮落、容易戰勝的對手。普京認為,「Gayropa」最終一定會屈服於極端民族主義的強大力量,甚至說服了美國和歐洲的某些政治陣營,導致政客和媒體人士為捍衞「傳統歐洲價值觀」的「強勢領袖」唱頌歌。但烏克蘭人民正在揭露這幅漫畫背後的謊言,從而導致普京的西方崇拜者蒙羞。
我們也必須認識問題之所在。在首次出現100年後,極權主義已經在我們這塊大陸再次取得成功。我們必須迅速遏制並揭露它,這樣它才能最終被俄羅斯人民自己打敗,並且消滅掉。
這場戰爭的目的絕不僅是奪取或喪失領土。歐洲民族烏克蘭人正在為生存而戰鬥。否認其他國家存在的帝國主義意識形態,絕不會僅停留在一個國家。如果允許俄羅斯的侵略行動得到回報,那麼戰火將燒到更多歐洲國家,而且專制制度也像壞疽一樣四處滋生。
過去一年的經歷已經證明,只要我們團結一致並且堅定不移,我們便較普京及其同類要強大得多。因此,烏克蘭民眾所表現出的英雄主義精神,理應讓我們得到鼓舞。我們愈是支持他們的鬥爭,屠殺停止那一刻的到來也會愈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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