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宣布特朗普贏得美國總統大選之時,10年期美國國債收益率從4.3厘,上升至4.4厘,30年期國債收益率則從4.5厘,升至4.6厘,並在10天後依然維持在這相若水平。隨着債券市場下跌(收益率上升意味着價格下跌),股市出現了上漲。顯然,投資者預計下一屆特朗普政府,將帶來更高的政府預算赤字和更多債務。
這並不難理解。儘管特朗普曾承諾會借助巨額預算盈餘在兩個任期內還清國家負債,但他卻在第一個任期內讓國家債務增加了8萬億美元,而此前歷任總統的累計債務才20萬億美元。
在競選中他承諾會為幾乎所有想要討好的群體減稅。根據無黨派非盈利機構負責任聯邦預算委員會(Committee for a Responsible Federal Budget)的核心估算,特朗普的稅收提案意味着政府將在未來10年內放棄10萬億美元收入。此外,國家債務產生的利息將增加1萬億美元,而他承諾實施的高額關稅可能帶來的額外收入僅為3萬億美元。這將要求聯邦政府出售大量債券,而這一做法將使債券價格保持低位而利率保持高位。
共和黨的說辭是失去的收入將通過削減開支來彌補,這種陳詞濫調我們之前已經聽過不少。實際上,特朗普只是延續了45年來共和黨總統承諾大幅削減政府開支的傳統,他們聲稱這將超過減稅帶來的收入損失。但從列根(Ronald Reagan)到特朗普,這些承諾一點都未能兌現。
特朗普還延續了另一個共和黨傳統:成立一個無任何實際權力、由商人組成的諮詢委員會。這次是新的「政府效率部」(Department of Government Efficiency),馬斯克(Elon Musk)和拉馬斯瓦米(Vivek Ramaswamy)領導,旨在從聯邦預算中削減「至少2萬億美元」的浪費、欺詐和濫用。根據馬斯克的說法,政府效率部每年都會削減「至少2萬億美元」預算,而這一目標相當於美國年度開支的31%和GDP的7%,完全是天方夜譚。
不要被「部」這個詞騙了:政府效率部是個諮詢委員會,不是政府部門。儘管共和黨控制了政府的所有分支機搆,該機構的建議也不太可能被採納,甚至可能不會發展成可執行的政策提案。但即使撇開政府效率部的缺陷(更不用說其活動為馬斯克這個全球首富帶來的巨大道德衝突),2萬億美元的數字仍然荒謬至極。
當共和黨人說他們想削減聯邦開支時,他們通常明確表示不會削減那些強制性項目,所謂的「福利性開支」。但主要的福利項目,社會保障、聯邦醫療保險和其他醫療保健專案,去年佔全部聯邦開支的一半,如果包括農產品價格支持和其他收入支持專案的話則佔據了61%。隨着退休人口在總人口中的比重不斷增加,未來的福利性開支只會更多。
佔總開支的13%利息支付也無法削減,除非美國想實施國家債務違約(儘管曾經六度宣布企業破產的特朗普樂於談論他的賴賬能力,但大多數共和黨人可不想讓美國這樣做。)這一賬單數字也可能繼續上升,因為債務會進行滾動續期,而新利率也會遠高於5年或15年前的超低利率。
剩下的就是佔總支出約25%的可自由支配開支。但如果將國防開支視為禁地(大多數共和黨人確實如此),那可供我們討論的就只剩總預算的12%。特朗普和馬斯克能否在這裏找到他們想要的節省?假設他們採取極端手段(從按照特朗普承諾的那樣徹底撤銷教育部開始),那就能減少4%的總支出。
然後呢?也許是削減對外援助。但與許多選民的印象相反,援助只佔所有聯邦開支的1%。對以色列的軍事援助,這也是共和黨人不會碰的,則佔了最大份額。或許特朗普希望削減饑荒救濟這類人道主義援助,但這僅佔總額的五分一。
很難想像聯邦航空管理局及其他聯邦交通專案會被撤銷,但倘若特朗普真這麼做了,這會減少2%支出。我們再假設他取消內政部(包括國家公園管理局)和商務部(包括國家氣象局)的所有開支,甚至假設美國會取消所有非國防可自由支配開支。即便如此,這仍不足以每年為聯邦政府節省2萬億美元,更不用說支付特朗普的減稅和平衡預算了。
這並不是說美國目前超過GDP 6%的預算赤字不需要被削減。鑑於債務與GDP之比從1981年開始就穩步上升(僅在1994至2000年和2021至2022年間出現短暫下降),國家債務無疑正處於一條不可持續的軌道上。自去年以來總負債與GDP之比已經打破了1946年二戰結束時創下的紀錄,而且其增速預計還會加快。
必定會實施大規模減稅的下一屆政府,將成為這一趨勢的強大推動力。金融市場現在可能很樂觀,但會最終或大概是在不久之後,認識到美國債務的不可持續性。屆時社會保障和其他福利性開支將遭到削減,而且削減幅度將比現在就着手削減或者不減稅時更大。
支持者經常說像特朗普或馬斯克這樣的商人懂得如何理順美國財政狀況。但那些睿智的投資者們知道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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