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有句老話:「所有的政治都是地方性的。」這或許可以部分解釋,為什麼民主政治發展得如此糟糕——尤其是在美國,但不僅限於美國。為了使地方政府正常運作,必須有地方新聞來追究政客和政策制定者的責任。但在世界許多地方,地方新聞一直在崩潰。
這使公民更難與地方,最終與全國的公民生活建立聯繫。可能具有廣泛意義的地方問題沒有報道,國家政策的許多實際影響沒有被認識。但是,儘管沒有單一的「解決方案」可以應對地方新聞的衰落,我們並非束手無策。不同國家的實驗提供了振興地方報道的途徑。所有這些,通過一切可用經濟手段,讓製作公共利益新聞成為比尋求挽救過時的商業方法更加優先的事項。
在二十世紀的大部分時間裏,新聞業都依賴廣告收入。但隨着互聯網的普及,這種模式在1990年代後期開始崩潰。地方新聞受到的打擊尤其嚴重,不僅因為廣告遷移到免費的網上分類廣告(如Craigslist),還因為地方報章缺乏資源建立,一個可以支援成功的訂閱模式並具吸引力的網絡形象。
後果是戲劇性的。據估計,到2025年,美國現有的報章中有三分之一將消失。約7000萬名美國公民已經或即將生活在「新聞沙漠」中。在英國, 2009年至2019年期間320家地方報章關閉。一直在收購新聞機構的私募股權公司,往往會讓事情變得更糟。他們的關注點是無情地縮小新聞編輯室規模,出售報章大樓(其中許多位於利潤豐厚的市中心),而不是投資新聞業。
對民主的影響是毋庸置疑的。研究這個問題的社會科學家清楚地表明,更少的地方新聞會導致更高水平的腐敗,破壞政治競爭,減少公民參與。
由於代表農村或被忽視地區的政治家受到的問責較少,因此他們的決定對其選區的影響也不太可能得到適當的調查。即使有良好的地方報道,它也往往只是本地的。桑托斯(George Santos)的連環謊言在長島廣為人知,也被一家地方報章報道,但直到他當選國會議員數周後才成為全國新聞報道。
更糟糕的是,缺乏地方新聞造成的真空,往往被國家文化戰爭所填補。當然,參與地方問題並不會自動使人們更加文明或務實。鄰居之間的爭端往往是最不愉快的,文化戰爭也很容易在地方層面被特工煽動,他們通過包裝成為看似報章的宣傳渠道,製造道德恐慌。
在這些情況中,憤世嫉俗的活動家利用大多數人仍然更信任地方出版物的事實。這種「粉紅粘液新聞」(這個詞來自加工肉類中的填充物)只會煽動尖銳和兩極分化。由於被陰謀論和偽裝成報道的宣傳所淹沒,生活在新聞沙漠中的人們往往甚至不一定意識到他們被剝奪了新聞。
沒有一種單一商業模式可以可靠地替代廣告收入,但市場暴政的替代方案仍然是存在的。考慮慈善事業。雖然存在產生依賴關係或利益衝突的顯著危險,但慈善資金和志願服務相結合可以產生鼓舞人心的倡議,例如「美國報告」(Report for America),該倡議建立地方新聞機構,報道受關注不足的問題。
此外,像英國這樣的國家,可以讓新聞業更容易成為慈善活動,各地政府都可以提供撥款。如果國家和納稅人資金的接受者之間的層次足夠多,那麼產生依賴或利益衝突的危險是可以避免的。
與馬斯克(Elon Musk)將美國的廣播公司NPR抹黑為「國家附屬媒體」時希望人們的想法相反,公共服務廣播長期以來一直有使記者免受政治壓力的機制。沒有理由不能將它們擴展到地方新聞。
其他創新方法包括員工和社區擁有的新聞機構。例如,《費城詢問報》(Philadelphia Inquirer)是一家公益公司,由一家致力於重振地方新聞的非牟利機構所有。無論如何,重要的不僅是新聞機構獲得足夠的資金,而是他們還能創造性地利用技術吸引地方受眾,以及在理想情況下使之前被邊緣化的社區,能夠產生自己的報道。
民主取決於溝通。但有效的溝通反過來取決於了解哪些民主決策真正重要。為此,總部位於美國的非牟利「州新聞編輯室」(States Newsroom),專注於以消息相對靈通人士也不太容易發現的方式影響公民的州級政策。
「記錄者」(Documenters)計劃培訓並僱用人們報道地方政府會議,否則這些會議便不會被留意。英國廣播公司與地方報章合作,提高地方報道的數量和質素,這是一個明確的訊號,實地決定很重要。
某些方針將比較好地發揮功能,具體取決於當地情況。但總的來說,至關重要的是,避免主要有利於大區域甚至全國性報章的公司,而不是地方機構的戰略。讓報章就谷歌等大平台的內容費用進行談判的善意計劃,已經為澳洲強大的媒體公司所起用,而且由於《新聞競爭和保護法》(Journalism Competition and Preservation Act),他們對美國的大型組織也會有用。但金錢也必須流向基層。畢竟,目標是產生原本源自或關於被遺忘或忽視的地方真正的公共利益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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