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長官選舉唯一候選人李家超上周發表了競選政綱。這份遲至正式選舉舉行前9天才發布的政綱,多少有點令人失望,因為內容較「虛」,沒有太多突破性提議。不過,這位幾乎鐵定勝選的未來特首作風如何?觀察政綱裏外還是透露了一點玄機。
選德才兼備 不是選政綱
前文已述,這場新選制下的新選舉,跟過往香港的選舉及其他地方的選舉大有分別,其中之一正是政綱變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參選人是否德才兼備──德才關乎一個人的素養,相對不變,而政綱則每每適用一時,難以一本通書睇到老。今日選舉,是選個人多於選理念,在「愛國者治港」的基礎上,根本不涉藍黃之爭,加之不論政治光譜,市民大眾在經濟方面都同意要加大金融、創科等發展,在民生方面亦同意要增加房屋、醫療等供應,亦即左右共識頗為一致,所以政綱作用變得等而下之。尤其是,今屆選舉只有一名候選人,連政綱具體細節的比併都欠奉。有見及此,沒期望就無失望,所以見到政綱相對空泛,大家誠無必要大驚小怪。
透露未來特首的鴻圖大計?
然而,今次政綱還可發揮一個重大功能,就是率先向大家透露未來特首的施政方向,各界亦十分關注未來特首到底有何鴻圖大計。
始終,難得登上特首寶座,豈不應該一展抱負?這位特首心中的理想香港圖畫,究竟是什麼模樣?遺憾地,政綱並無透露太多,這不禁令人質疑,這位走馬上任的人選,是否居然對此心裏沒譜,只是忽然「天降大任如斯人」。
當然,政綱裏並非毫無新意。好像房屋政策,就新提出「公屋提前上樓計劃」;又如扶貧方面,也新提出「解決跨代貧窮試驗計劃」;至於公共行政,新提議包括設立公務員「應急動員機制」,及成立18區「地區服務及關愛隊伍」等。然而,凡此種種政策實在雞毛蒜皮、小眉小眼,沒有明日大嶼、北部都會區等重大工程的震撼,更有甚者,除了一句口號「沒創科,無未來」,就再沒有任何新的經濟政策,亦無類似中藥港、六優產業等說法。
不過,相比着眼一些事物的「有」,或許分析為何「沒有」反更重要。事實上,李家超的幕後團隊難以言小,甚而得到了整個藍營的背書與協助,由政黨到智庫都為他出謀獻策,也就是說,要製作一份扎實的政綱絕對不難,方方面面的細節肯定應有盡有。只要簡單滙集各政黨的現成政綱,和各智庫的現成倡議,李家超的政綱就斷不會不足一萬字了,而是十萬字也可能不夠用!問題是,為何李家超卻沒照單全收,以致所出爐的政綱貧乏如此?大家不妨比對一下,各政黨各智庫的種種倡議,究竟哪些被納入政綱,哪些則被拒諸門外。
此中正正反映,李家超絕非一個扯線公仔,他也有自己的獨立考量。特別是,李家超本身無黨無派,故一方面要跟不同持份者保持友好關係,否則儘管面和心不和也恐令施政難以暢順,而另方面亦要適當做到跟政黨們說不,不然他這位藍營新共主就無法建立權威。
具體新措少?未必因不能
其中,成立18區「地區服務及關愛隊伍」,便不排除是個一石二鳥的政策及政治載體。香港抗疫效率不及內地以至澳門,一大主因是缺乏細緻的地區統籌能力與動員能力,所以由物資分配到分區封鎖均難有效執行。
早前由藍營急就章牽頭組成的各區義工團,無疑存在制度化、完善化的必要,當中或包括由政府介入加強協調,甚而撥款開設全職職位優化組織管理等。
問題是,相關隊伍應否從「私有化」收歸及收編為「公有化」?倘如是,相關「公有化」的過程若何,會否保留一定程度的「私有化」元素?舉例說,如果歸於民政事務處或區議會的話,政府與議員的權責怎樣分配?目前,政綱裏並無交代措施詳情,李家超這個「留白」處理誠提供了政策迴旋以至討價還價的空間。
事實上,李家超的施政目光,尚未細化到各個政策的具體執行,背後原因或非「不能」而是「不為」。上述道理,也適用於「公屋提前上樓計劃」提議,此策亦可能是先試水溫,測試公眾反應如何,然後才研究如何落實執行。
畢竟,每項事物或政策總是有好有壞,就如堂食與外賣均分別有優點與缺點;提前上樓的好處固然是縮短輪候時間,而壞處是入住後的配套設施或恐不足,但重要的是,能否為市民多提供選擇機會,包括一旦申請提前上樓後,便沒道理抱怨上樓後配套不足了,情況就如叫外賣就無理由嫌棄食品不夠新鮮。「公屋提前上樓計劃」的命名,一來是公關上首先強調了政策好處,二來暫時坊間亦無太大反對聲音,證明這項政策或可順利過關。至於「解決跨代貧窮試驗計劃」,同樣是以優點命名政策,而坊間目前抽秤則限於名額杯水車薪,換言之是病在「試驗」並要求加強落實,也等於說民間亦對此開出綠燈。可見,新提案的含糊其詞並非壞事,因細節都可因應民間反應而進行調整,反之一開始便說得太死,則不利於按回饋來改良政策。
首重執行力!結果為目標
李家超政綱的最大亮點,其實不在於政策設計,而在重視政府執行力,這與他所提的「以結果為目標」導向一以貫之。始終,再好的政策,一旦執行不了,只是空中樓閣。做好公關及期望管理,僅屬其中一步。
事實上,新選制除了確立「愛國者治港」,還旨在提高特區政府的施政效能,把反中亂港即反對勢力排除於外。李家超深諳此道,政綱不單強調會為《基本法》23條立法以進一步強化制度,還提出「需要進一步革新、優化治理能力,打造忠誠、高效、貼地的施政團隊」。
政綱的四大政策綱要,排在首位正是強化政府治理能力、團結一致為民解困,其次才關注房屋、經濟、社區。如果追求政治正確,首位必然是全面準確貫徹「一國兩制」之類;查李家超政綱的「前言」部分,當然也有對此着墨,但緊接在第一、二段相關篇幅,已馬上提到「將組建一個團結、高效、務實的政府,以結果為目標,致力解決問題,提升施政效率,加強管治效能,提升市民的幸福感」。「大數據」之類雖然得出,政綱裏出現「發展」字眼最多,達到72次,其次是68次的「香港」,另外「提升」、「政府」則分別有44次和31次,此屬數量上的量度;至於質素上的量度,則須從其他方面觀察。舉例言之,眾所周知「以結果為目標」乃李家超施政核心理念,但查整份政綱僅僅出現3次,顯然這不代表該理念不重要。日前,李家超還進一步強調,要帶來一個執行型、實踐型的政府,足見他對此念茲在茲。
其中最嶄新和破格的提議,乃引入「關鍵績效指標(KPI)」,在上任百日內為指定的工作訂下目標,這是一個極具象徵意義的新措。
當然,一如前述,究竟是哪些工作?目標又是什麼?政綱並未具體提及。惟毫無疑問,說法已對上至問責高官、下至一般公務員產生警醒作用;其中,「領導官員要發揮領導才能,及早介入解決問題」,亦即提醒高官們要避免亡羊補牢,爭取防患未然及防微杜漸,至於「建立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和《基本法》的盡忠職守公務員文化」,即李家超並不滿足於宣誓効忠安排,愛國愛港的概念可能最好如紀律培訓般在公僕裏入腦入血。政綱還表示,要增強政府團隊文化,以「我和我們」的精神處理問題,不分你我,簡言之就是打破各自為政的山頭主義。
不要小看以上幾點,縱然暫時缺乏具體細節,有鑑這是緊接「前言」馬上列出,且非蕭規曹隨而是全新提出,顯示此乃李家超就任特首後最希望落實的一項頭等政策。
自古而今,中國史上的傑出領導者,皆是德才兼備,能夠因時制宜,不會鐵板一塊,甚而被政綱反過來困死自己。
近代最佳例子莫如前國家領導人鄧小平,「不管黑貓白貓,捉到老鼠就是好貓」。李家超政綱的民生提案雖然不多,在經濟上更僅老調重彈,惟只要他是德才兼備,相關議題儘可交由專責團隊操刀,領導者只要確保方向正確、執行到位便成。始終一個人不可能「百項全能」,好像抗疫工作就須依賴專家策劃,其餘金融、創科以至房屋、醫療等範疇亦然。若然以政綱定高低,萬一候選人僅僅開出空頭支票無法執行,就非大家樂見;似美國的特朗普,便沒兌現興建美墨圍牆的承諾。若然政綱不合時宜了,似疫情忽然襲來的話,原先的政策重點就難免必須讓路,這時候擅寫政綱者便不及德才兼備的人重要。
新選制無疑是個跟從前及跟美歐截然不同的選領袖制度。究竟這個制度將引領香港走向何方?目前尚不可知。
無論如何,德才兼備的特首,到底應是好特首;如果選出好特首是選舉的「目標」,德才兼備者勝選則乃大家樂見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