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4日，周日。前些日子於上班途中巧遇「新聞點評」欄主高天佑，行色匆匆之間交流了一些資產配置方面的意見。高兄與老畢分屬兩個世代，雖只片刻相聚，嚴肅話題輕鬆分享，誠一樂也。年輕人投資取態跟我輩不一樣，對新科技的接受程度尤其如此，這令在下想到一個既有趣又真實的情景，不妨從財富管理角度稍作分析。
過去十年，加密貨幣及創投基金等另類投資表現突出，惟風險畢竟過高，兩個資產類別皆非401（k）或IRA一類美國主流僱員退休計劃所能涉足。然而，最近情況有變，據《華盛頓郵報》報道，401（k）受託人ForUsAII夥拍加密幣平台Coinbase Institutional，致力於確保僱主提供加密幣選項，在不超逾退休賬戶總結餘5%的前提下，讓打工仔買入、持有或沽售五十多種加密貨幣。ForUsAII聲稱，受託人會時刻跟進僱員資產配置，在加密幣持倉偏離5%極限時發出通知，提醒供款人作出調整。
早探討有利無害
美國退休計劃引進加密幣能否成事，仍須拭目以待，但站在香港人的角度，那就好比問應否容許強積金成員投資Bitcoin。別的不談，單是波動性一環，便很難想像此議能獲多數人支持。可是，既然美國有受託人力求玉成其事，此風一長，難保其他國家/地區不會陸續跟隨，早點探討有利無害。
按照ForUsAII的設想，加密幣在401（k）的整體配置不得高於總資產5%，聽起來尚算「保守」，惟加密幣波動性非任何傳統資產可比，供款人若必須滿足持倉比率要求，無異於強迫他們頻密對投資組合作出再平衡（rebalancing），以阻止加密幣動輒偏離極限，執行上並不容易。
讀者應知，老畢對許多投資問題的見解皆來自實戰，談論退休計劃引入加密幣，自然也會參考自身經驗。我之所以特別留意配置比率，正是與實際交易曾面對的處境有關。
去年底至新春期間，個人美股組合表現最佳股份乃比特幣概念濃厚的地區銀行Silvergate Capital（代號SI），賺錢固然開心，惟在那兩個月裏，SI佔整體持倉比重隨股價極速膨脹，很快便到了一個令在下不安的水平，原先打算沽一半留一半，最終還是趁高清倉。單論比特幣及SI其後走勢，這個決定無疑十分正確，然而近頂抽身絕非先見之明，而是害怕物極必反，投資組合穩定性以至心理都會受到難以估計的衝擊。莫說出貨後SI股價回落，即使繼續上升，我也不會為套現決定感到後悔。
風險定位拋諸腦後
回看ForUsAII的建議，正如前述，要符合加密幣持倉上限，退休計劃參與者很可能須不斷作出再平衡，以保證投資組合緊貼風險定位（risk profile）。問題是，再平衡在性質上屬逆周期（countercyclical）操作，概念近似高沽低買，但一般人眼見比特幣破五萬美元即睇六萬，這種「人之常情」極易令投資者忘記原來的風險定位，逐漸變成一種難以察覺的行為風險，除非有機制確保rebalancing能持續執行，否則像ForUsAII於聲明中所說那樣，只在加密幣偏離上限時提醒供款人「做嘢」，恐怕難收當頭棒喝之效。
說到這點，除了老畢個人體驗，不妨多參考一個例子。假設A君2016年建立了一個只包括兩類資產的投資組合，一為極高風險的比特幣，佔比僅1%，其餘99%悉數持有保守一族偏愛的債券（以彭博巴克萊綜合債券指數為準）。A君由始至終都沒有替組合作出再平衡，結果五年前比重區區1%的比特幣，今時今日激增至28%！
比特幣價格上落猶如過山車，惟若能不理波動持有至今，這個組合年賺9.5%，看似相當不俗，惟全拜比特幣對投資組合造成的「配置飄移」（allocation drift）所賜。撇開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不談，單從風險定位着眼，五年前1%比特幣對99%債券的配置比率，如今變成28%對72%，A君縱自覺未脫「保守」本色，Bitcoin野馬般的波動，仍會令他面對只有進取型投資者才應承受的風險。要解決這個難題，捨不斷再平衡別無他途。傳統退休計劃引進加密幣，即使定下清晰的持倉上限，若無法妥善處理「配置飄移」問題，普及化恐怕阻力重重。
廣闊點看，老畢一直認為，投資須滿足兩種截然不同的需要，其一為確保銀髮歲月開支得到充沛現金流覆蓋，所謂退休投資，本質上更像儲蓄，決心與時間才是關鍵，強求高回報往往只因起步太遲。
橋歸橋路歸路
第二要照顧投機心理及偶爾大賺的慾望，說穿了就是賭性。複利滾存這東西，一則急不來，二則過於枯燥，何況知其好處者理應早就有所行動，用不着日提夜提。既然如此，何不橋歸橋，路歸路，透過獨立於儲蓄/退休投資的賬戶涉獵高風險資產，網紅股、加密幣、抄契媽功課，只要是輸得起的錢，炒餐飽沒什麼大不了，何必煞有介事，為退休計劃引進波動非比尋常的另類資產？
上回短聚，高天佑語老畢，他在同齡人中屬保守型投資者。放眼今天，年輕股民每多有前冇後打死罷就，高兄取態堪稱獨特。下次再遇，定當把酒暢談。
（編者按：畢老林最新著作《我的投資日記》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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