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副總統賀錦麗（Kamala Harris）自宣布參選以來獲得大量支持，在美國近代選舉史上前所未有。於競選第一周，她共籌集超2億美元，吸納了17萬名新志願者，並贏得相當的支持度，以至於與前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在統計上打成平手。
對她產生如此壓倒性優勢的具體原因尚難確定，許多觀察家僅僅認為其源於賀錦麗的草根「能量」和「熱情」。賀錦麗的迅速崛起，在特朗普競選團隊和整個共和黨中都引起震動。而在整體興奮的浪潮背後，民主黨內部事實上也存在着深深的焦慮。兩個競選團隊都不得不在距離提前投票開始僅一個多月的時間裏迅速調整策略。
他們還必須應對數據缺乏的問題—雖然已有許多全國性和搖擺州份的一對一調查，但更細節的數據，尤其是反映特定利益群體隨時間變化的趨勢或偏好的數據，依然沒有。人們對賀錦麗的印度裔血統愈來愈關注，尤其是特朗普攻擊她的混血身份之後：她究竟是印度裔，還是黑人？但這些疑問在非印度裔的亞裔選民群體中，明顯討論更少。一項最新調查顯示，日本、越南、韓國和中國裔選民對賀錦麗的好感度都低於印度裔選民。
總體而言，對比2020年和2024年的情形，亞裔選民作為一個整體，與當時對拜登的支持率下降了8個百分點，尤其是華裔美國人作為美國最大的亞裔群體。截至2021年的美國社區調查顯示，華裔美國人數量為540萬，佔亞裔總人口的24%。儘管大多數華裔美國人生活在民主黨主導的加州和紐約州，但於更關鍵的內華達州和賓夕法尼亞州也有相當多的人口聚集。因此，如果想11月入主白宮，兩位候選人就必須致力在這兩個州獲勝。贏得猶豫不決的華裔群體將是一場苦戰。2016年，24%的華裔美國人投票給特朗普，在亞裔美國人中排名第三。賀錦麗於華裔美國人之中的淨支持率為-12，儘管這一數字是她參選前的統計。不過，特朗普的淨好感度甚至還低於賀錦麗，為-38【圖1】。
賀錦麗還有更大進步空間：整整17%的華裔美國選民表示，他們不知道她是誰，或者對她不夠了解，無法發表評價─只有2%的人對特朗普持相同看法。此外，與其他亞裔美國人群體相比，華裔最不可能認為自己是共和黨支持者（21%），而最有可能認為自己是獨立人士支持者（22%）。賀錦麗競選團隊在華裔美國人方面的主要問題，並非他們已經轉向支持特朗普，而是他們對她缺乏熱情。而另一邊，特朗普在華裔群體中的最大障礙，是很難贏得目前對他已持負面看法的選民的支持。
華裔在政治觀點和政策偏好方面當然不是鐵板一塊，但他們是一個重要的選民群體，往往能在一些問題上達成一致，但這些問題在競選中很少被提及。賀錦麗最近在無黨派組織「亞太裔美國人投票」組織（Asian and Pacific Islander American Vote）贊助的一次活動中發表演講，重點討論了墮胎、擴大醫保、降低藥物成本、基礎設施發展以及振興費城唐人街的具體項目。但除了醫保之外，其餘的都不是華裔選民的首要關注事項。相反，華裔選民更希望出台具體的政策來解決通脹、就業和經濟問題，支持醫保和社保，並打擊犯罪【圖2】。
自從賀錦麗成為提名人以來，特朗普就沒有特意參加以亞裔美國人為重點的活動。從特朗普網站上概述其政策重點（賀錦麗方面暫時沒有）來看，除了降低通脹和打擊犯罪外，特朗普的十大優先事項中沒有一個與華裔的前五項相關。這兩種情況體現出候選人過分關注社會問題，但對猶豫不決選民所關心的首要問題，便顯出對經濟重視不夠。
具體而言，如果任何一位候選人想從亞裔社區贏得選票，他們就應對3個具體的政策重點表示支持（所有這些政策都得到了今年早些時候AAPI數據公司調查至少70%亞裔選民的支持）：首先，在學校教授亞裔美國人的歷史（77%支持）；其次，為有色人種提供更好的教育機會（84%）。第三，加強支持家庭照顧者立法（70%）。
前兩項對賀錦麗來說要容易得多，而對第三項，任何一場競選活動都有可能推動立法以影響結果。在華裔社群中，還有一些特別明顯的特點應當被加以利用。整整17%的華裔表示他們的大部分新聞來源並非英語，另有21%的人指他們同時使用英語和非英語來源。華裔美國人是一個接觸不足的群體：55%的人沒有或不知道民主黨在這個選舉周期聯繫過他們；共和黨則有61%的人曾聯繫他們。與中文媒體（包括報紙、電視台和數字平台）合作，對接觸這些受眾至關重要。此外，候選人不僅應優先考慮在亞裔人口較多地區使用雙語競選郵件、標語和文獻，還應推動招募雙語投票志願者，因為英語熟練程度有限的選民（LEP）的投票率往往更低。可能產生真正影響的另一個關鍵因素，是賀錦麗對競選拍檔的選擇。沃爾茲（Tim Walz）可能會增加賀錦麗在華裔社區中的支持─儘管可能並非出於想像的原因。
只有40%的華裔美國人對中國持積極態度，且多數人支持美國在華促進人權。沃爾茲既熟悉中國，又有倡導幫助中國持不同政見者以及改善人權的紀錄，這種異常微妙的組合吸引了許多華裔美國人。正確利用沃爾茲的背景，可能是振興這一群體的關鍵。而另一邊，特朗普副手J.D.萬斯（J.D. Vance）與中國沒什麼交集，主要是因為他從政時間太短，且其涉華言論一直集中在經濟上，但經濟卻正好接近選民的優先事項。最近一次全國保守主義會議（National Conservatism Conference）演講上，萬斯表示，美國「如果可以避免戰爭，就不要與中國開戰，我們也不應該讓中國製造我們所有的東西」，這一溫和又務實的表態可能會引起以經濟為中心、且對社會議題溫和的華裔獨立人士的共鳴。鑑於幾乎所有權威民調都顯示，關鍵選票之爭將落在統計誤差範圍內，因此贏得大選可能取決於競選團隊能否有效接觸和滿足包括華裔美國人在內不同選民群體的需要。
雖然這通常由民主黨更頻繁進行，但特朗普已顯示出向曾經投票率較低的群體注入活力的技巧。為進一步解決「猶豫不決」的問題，並激發華裔美國人社群的熱情，兩位候選人都必須發揮他們對媒體接受習慣及具體政治議題的理解。最終，這些都將轉化為戰略性、數據驅動的競選活動，才能確保其中一方在11月獲得總統寶座。
蒲瑪俐為香港大學當代中國與世界研究中心（CCCW）主任助理，李成是中心創始主任，文章在「中美印象」網站發表，《信報》獲李成授權轉載，標題經本報編輯修訂，原標題為〈贏得美國華裔選民的途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