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間學校,總有一個人一出現就令學生望而生畏、想火速離開其視線範圍,那個人就是審視學生紀律的訓導主任。
聖公會聖提摩太小學(下稱聖提摩太)田少斌校長以前是訓導,難怪他目光銳利,一見面即察覺攝影師身上黏着微細如米的污漬,溫馨提點。「我以前好惡,學生見到我就驚。」今天他語調溫和親切,皆因接觸生命教育和薩提爾理論(Satir Model)後,改用愛、關懷和鼓勵取替嚴厲管教,時常綻放笑容,與學生打成一片。
「有時在Facebook和舊生傾偈,他們提起以前我做訓導主任的印象,離不開好惡、經常罵人,哈哈。」
確實,田校長不笑的時候,很有威嚴,有一種氣場,他認真地說:「細個我已覺得自己有領導能力。」小學成績優異,入讀精英班,因為能言善辯,他被老師選為風紀,負責看守頑皮班別。「小息時,我一走入十分嘈吵的課室維持秩序,不用發惡,沒有老師在,大家見到我就安靜下來,亦沒有人敢欺負我。」
如此有震懾力,原來與成長背景有關。「自幼父母管教嚴厲,造就我認真嚴格的個性,可能受過苦,當初向自己承諾,長大後絕不嚴厲待人。」
遇良師扶一把
中學年代,他也有失意時,猶幸有良師扶一把,確立志向。「當我做得不夠好,老師沒有指摘我,相反溫柔地鼓勵和支持,陪我傾偈,拍我膊頭安慰,讓我慢慢重新振作,然後老師給我任務,例如擔任班長,肯定自我價值,令我體會老師的影響力,自此立志當老師。」
寒窗苦讀,終圓教育夢,他最初教中文,想不到有天會當上訓導主任。一心認為訓育可以矯正學生一些行為,走向正途,他不自覺地嚴格起來,學生做得不好便罵,明明對他們的嚴厲出於愛,卻嚇走學生,沒有人想跟他傾談。
直到加入聖公會主風小學當副校長,由訓導變輔導,學習薩提爾理論,接觸正向與情緒教育知識,改變了他。接任聖提摩太校長後,他更全力推行生命教育和正向教育,並融入薩提爾理論。
美國家庭治療師薩提爾(Virginia Satir)提出的冰山理論,將人的內心比喻成一座冰山,認為人的表面行為只是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但底下潛藏很多「內在」,包括感受、觀點、期待、渴望和自我等,不易被察覺。
田校長表示薩提爾理論最觸動他的是讓人辨識內在,覺察自我,逐步走向正向情緒。他用自省作為例子,小時候承諾不嚴厲待人,成為訓導主任後,角色矛盾,不知不覺將童年受過的嚴苛,放到訓導教育。
「細味Satir理論,你會發現罵學生是因為自己內心不和諧,原本關愛他們,卻變成嚴厲執行。Satir提到意識覺察,讓我反省自己罵人是因為憤怒,其實我可選擇大罵或平靜傾談。忽然茅塞頓開,不再指摘、懲罰學生,改為善意溝通和關懷。」
他指Satir其中一個特色是透過乒乓球式對話,你來我往讓學生辨識自己情緒,引導他們進入正向思維。
有次他與學生傾談,對方分享一本書,內容提到憤怒,田校長問學生:「有沒有試過像書中人物亂扔東西?」
學生點頭表示有,田校長又問他對「哭」有什麼看法?「他說他是男生,不喜歡哭。我說你可以哭,因為這是表達情緒方式之一。」
再追問學生上一次流淚是什麼時候,原來是他與姐姐發生衝突時。「他想姐姐愛錫他,但發覺姐姐討厭他,覺得他煩、說話大聲。他說有改善缺點,但改變不到。」
田校長安慰他:「你有想改變的心,其實努力過,只是暫時未做到。」讓學生知道自己有付出,鼓勵他繼續進步。「這是Satir理論提倡接納自己,察覺未做好之處,同時欣賞自己的努力。」
田校長學了Satir理論兩年多,愈來愈明白個人感受、信念和期待。「可能有些期待不切實際,最重要透過自我覺察能力,得到療癒和平靜內心,我亦堅持每天做正念,安靜自己內心情緒。」
關注家長需要
他同樣關注家長需要,讓家長明白,當人內心夠強大,擁有正面心態,自然有抗逆力面對任何困難挑戰。
「記得有位家長對學校有些意見,譬如想學生學習上獲得更多支援,但得不到期待的東西,一直放不低。」
田校長問她:「成長過程是否習慣將一些負面事情放大,看不見其他美好事物?」兩人對話讓家長漸漸覺察自己有這種傾向,田校長再引導她多點正面思維,最後她受觸動,變得開朗,常現笑容,發掘身邊正面人和事,也懂得欣賞老師對學生的愛。
田校長強調:「改變是細水長流,有少少轉變已形成生命能量。正如這位家長不只解決當前問題,回家後她用同一方法與小朋友傾談,令家庭更融洽和諧。」
作為聖提摩太新校長,他未來希望讓老師認識薩提爾的冰山理論,融入生命教育去關愛學生。
他鼓勵全體老師:「學生成績表已有學業和操行分數,我想大家評語多帶正面訊息,因為有些學生成績未夠好,需要發掘其長處,給予肯定,增加其自信。」
力推新興運動
聖提摩太一向校風好,着重學術成績和品格培育。田校長表示大部分學生讀書能力強,成績平庸的學生如果在其他範疇獲成功經驗,有助提升學業水平。
因此,他不遺餘力推動體藝發展,包括引入新興運動,例如健球、柔力球。「將來構思發展劍擊,一來奧運後大熱,二來附近有多個劍擊場,方便練習。其次是培育乒乓人才,一切待疫情後啟動。藝術方面下學期將有駐校藝術家,培養學生興趣。」提到學校強項,田校長指冰上曲棍球隊一向出色,英文話劇發展多年,校內也有樂隊Puppy,成立超過10年,不時獲邀外出表演。
他指學校舉辦不同活動,譬如「英文日」、「中華文化日」、「STEM Day」等,展現學生潛能、創意和保持他們的好奇心,同時鼓勵更多學生參加不同比賽,開闊國際視野,認識世界。
較特別的是每月舉辦一次「無功課日」,當天學生不用上課,而是參加多元化活動,例如英語戲劇、編程、動手做STEM、園藝等,紓緩學業壓力。
聖提摩太創校135年,歷史悠久,共有兩個校舍,相隔一條馬路,「新校舍是一、三、五年級課室,舊校舍為二、四、六年級課室,學生每年在不同環境上課。」
校長室位於新校舍,田校長經常兩邊走,趁小息和學生傾偈,鼓勵學生分享圖書。新舊校舍門口都設有校長信箱,收集意見,他還以Facebook作為溝通渠道,與家長及學生交流。
「去年開學後有段時間頻頻有學童輕生,我們即舉辦一星期家長座談會,與不同年級家長分享情緒支援資訊。」
雖然面授課暫停,田校長和課程主任絕不怠慢,每天細心觀察Zoom網課有什麼需要支援。現時下午網課時段有一二年級功課輔導,同時為拔尖補底學生提供網上訓練或輔導等。
疫情持續兩年,他留意到小一新生的學習和情緒需要,特設幼小銜接課程,小一上學期沒有默書測驗和考試,並透過遊戲式STEM活動,提升學習興趣、自理能力和專注力。
他總結:「我的教育初心是希望學生(離校時)帶着愉快的學習回憶,而不是讀書、做功課和考試。以往有些網絡言論令家長誤解,覺得學校功課量多,我希望上任後讓大家重新認識學校。」
撇開硬件配套,田校長成長過程遇恩師,啟發他下定決心追逐教育夢,以生命影響生命。無獨有偶,《聖經》新約經典故事記載聖保羅開導學生聖提摩太,正是以一盞燈燃亮另一盞燈,而田校長既是聖提摩太,也是聖保羅。
撰文:林艷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