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二〇二二年步入歷史,在新舊交替的當下,港人肯定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熬過三年艱苦抗疫歷程,終於迎來防疫措施大鬆綁,由於餓遊已久,忙不迭制定各種「攻略」趁假期報復式外遊。內地更出人意表大解放,近乎全部撤銷嚴格的防疫限制,下令一月八日起對外開關可也。面對這番轉變,多個國家卻存戒心,臨時收緊針對中國包括香港和澳門旅客的入境檢測要求,當中日本的「限航令」讓港人措手不及,經港府介入斡旋才有條件地恢復直飛幾個熱門航點。新冠疫情衍生的波折延綿,新一年絕非坦途,社會民生及經濟金融有待養傷復康。
港人向來熱中遊日,為該國貢獻龐大旅遊收益,歲晚另一意外是日圓滙價強力反彈。兩個月前,每百日圓僅能兌換五點二港元,現已回升至五點九水平。這固然與美元滙價從高位回順(十月兌日圓曾升穿一五〇關口,創三十二年新高)有關,惟真正轉捩點是日本貨幣政策醞釀大變。圓滙轉強反映日本央行朝着退出超寬鬆政策踏出重要一步,由此引發的資金流向變動,對環球股債滙市場影響深遠。
鐵定二〇二三年四月卸任的日本央行行長黑田東彥兩星期前發動「突襲」,宣布把該國十年期債息容許波動區間由零點二五厘擴大至零點五厘,日圓應聲勁彈百分之四,連日來在一三二至一三四兌一美元水平穩定下來。日本央行矢口否認變相加息,強調是為了改善債券市場運作,使寬鬆政策更具可持續性。然而,黑田也承認是考慮到國內物價上升趨勢,意味央行對通脹升溫並非視而不見。日本十一月份通脹率達百分之三點八,遠高於年初的百分之零點五;撇除食品和能源,核心通脹亦處於百分之二點八水平,明顯超越央行百分之二的目標,似已改寫該國長期面對通縮的格局。環球重手加息遏通脹,日本與其他發達經濟體息差擴闊、日圓不斷貶值,勢必加劇輸入型通脹,企業與民眾皆苦不堪言,出口縱能受惠亦得不償失,及早調整YCC(控制孳息率曲線)政策並容許日圓轉強,是控制通脹最有效的途徑。
黑田東彥乃主張弱圓救國的「安倍經濟學」代表人物,而已故安倍晉三第二度拜相之時,正值環球處於金融海嘯後的超低息年代,與目前境況大相逕庭,所謂的「安倍經濟學」到了強弩之末,已不合時宜,從現任首相岸田文雄早有決心改弦易轍可見一斑。日本貨幣政策明年如逐步跟環球大勢接軌,那便顯示發達國家最後一隻鴿終於轉軚,日本機構及個人投資者「班師回朝」誘因強化,或多或少影響環球資金的流動性。
評估資金流向,歐美的手影更為關鍵。在二〇二二年最後一次決策會議上,美國聯儲局主席鮑威爾與歐洲央行行長拉加德齊聲放鷹,但從交易商對歐美利率峰值及維持時間的押注可見,市場寧信拉加德,不信鮑威爾。
聯儲局之所以於十二月放慢加息步伐,就是要預留空間觀望緊縮的滯後效應,明年中才是美國經濟的「深水區」,一旦陷入衰退,決策者是否仍口硬心硬誓要把通脹壓至百分之二目標水平方休,不久便見真章。
綜觀全局,日本退出超寬鬆序幕已揭、歐洲央行政策立場較想像強硬,市場對聯儲局持續緊縮的決心卻抱懷疑態度,基於歐羅及日圓加起來佔美滙指數權重超過七成,除非美國經濟表現超預期強勁,促使聯儲局加大力度遏抑需求,否則美滙指數要重拾強勢並不容易,對中港資產以至新興市場屬一股順風。
可是,美國的經濟前景始終晦暗不明,把命運交託給聯儲局,被其牽着走,實屬不智。中國人民銀行在周五宣布,自元旦日起調整人民幣滙率指數籃子貨幣的權重,其中美元、歐羅、日圓、英鎊及加元的權重全部下調,由於美元的權重向來最大,今次改動不無減低受美國貨幣政策干擾的用意,讓人民幣滙價更切合中國經濟狀況,意味着中美金融博弈隨時會打開了一條新戰線。
當然,美國經濟着陸會否太「硬」,始終是左右環球金融經濟的重要變數,因此各國正致力調節貨幣政策,盡量把影響降低。唯獨實施聯繫滙率的香港,似乎只能選擇隨波逐流,自從美國在二〇二二年中開始激進加息,港股及樓市全年同步下跌一成半,而跌勢主要見於下半年,受衝擊之大不言而喻。踏入新一年,當中國內地渡過放寬防控的疫情高峰期,經濟喘穩重啟,相信可為香港提供有力支持,減輕來自外圍的壓力。港人無疑亦要懂得把握四個「復」—復工、復產、復常、復甦帶來的機遇,期望告別一地雞毛的二〇二二年之後,擺脫鬱結,精精神神、開開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