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來了

預測金融危機，就像伊索寓言內放羊的孩子高聲大喊狼來了──它一定會發生，但不知幾時。千百年來苦命的孩子都被世人誤會了！他的歇斯底里，不是源於無聊；他是憂國憂民精神理念的表達。

過去3年來不斷有分析員、經濟學家和基金經理唱淡中國，尤其是銀根緊絀的時候，不時有淡友預言世界末日。結果是什麼都沒有發生，恒指一直在22000點上下徘徊。他們在大好友的眼中，當然不算是比天下早一點憂，是心理有問題，是儍瓜。事實呢？

去年4月，筆者前往江蘇省常州市，隨便在路上極目而望，數以百計無人居住的住宅大廈在「曬太陽」，另有數十地盤如雨後春筍，打樁聲、鑽地聲此起彼落，樓市泡沫活現眼前。附近的無錫市勉強算是二線城市，怎看都不像國際金融中心。

去年，九龍倉（00004）在無錫建成一幢名為「國金中心」的寫字樓，與香港IFC一樣有88層；該樓盤的經紀告知筆者，當地未來5年有200萬平方米的新寫字樓供應，相當於10幢IFC！巧的是，無錫最大的企業尚德太陽能剛剛破產。2009年劇集《蝸居》引起上海人的共鳴，創下有史以來最高收視，而今天上海的樓價比當時高一倍。

泡沫的惡性循環

信貸膨脹是樓市泡沫的終極原因，樓價上漲容許銀行提供更多融資，新增貸款反過來製造購買力，造成泡沫的惡性循環。自從2009年「四萬億」救市，中國總信貸量從GDP的150%暴增至超過250%【圖】，是所有發展中國家的最高水平，貼近美國、英國和西班牙──而中國的利率卻比美國和歐羅區高幾倍。（In the old draft， I compared GDP growth with interest servicing cost. The comparison is not sensible.）

信貸膨脹的方式千變萬化，最大元兇叫做「信託產品」。從一線到七線城市，筆者去過數十多家銀行，以「有2000萬元閒置現金、不懂投資的香港人」的身份walk in分行。每一次，銀行經理都會眼前一亮，恭請筆者進VIP房，如數家珍展示投資產品。

平安保險（02318）旗下的平安銀行，曾向筆者推銷一個由「韓國現代集團」發行的信託產品，集資12億元人民幣，在河北邯鄲市發展住宅項目。邯鄲是戰國時期趙國的首都，今天是全國污染最嚴重的三線工業城市。筆者致電現代集團的公關，證實現代沒有聽過邯鄲項目──原來有人假借現代的名義集資，而平安作為代銷銀行卻懵然不知。幾個月後，《信報》頭版踢爆事件。

又有民生銀行（01988）曾推銷另一產品，荷里活製片大廠Paramount Pictures聲稱集資2億元人民幣（為什麼是人民幣？），用途是拍攝電影《偷天換日》（Italian Job）的續集，單張上印有男主角的Mark Wahlberg的照片，電影會在2014年夏天首映。轉眼已是2015年，《偷天換日》續集仍未有影。內銀股公布的壞賬率是1%，實際壞賬率無人知道。從以上兩個例子，我不敢想像大陸銀行貸款審批、盡職調查過程有幾嚴謹。

過去3年來，每次銀根緊縮、經濟衰退，阿爺推出大小救市政策，一直行之有效。最近人民銀行放寬貸存比率的計算方法，變相向銀行注資，當日恒指升了2%。當年輕的投資者相信共產黨能化腐朽為神奇，我仍然記得僅僅16年前，大陸的銀行體系完全崩潰，1998年工行（01398）的壞賬率是30%，無數銀行和信託公司執笠收場。

大家，狼來了！

參考：http://www.ft.com/intl/cms/s/0/895604ac-10d8-11e4-812b-00144feabdc0.html#axzz3Nd7H201c

作者為基金經理，是證監會持牌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