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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3月2日

畢老林 投資者日記

從台積電「懸案」剖析戰友互補關係

3月1日,周三。上月下旬,老畢以〈股神轉性玩「一夜情」 短炒台積電的啟示〉為題撰了一文,當中提到,股神畢非德與戰友芒格(Charlie Munger)風雨同路數十年,心意早就互通。半導體產業非芒格所喜,相信畢非德亦必有保留,為台積電破例,不等於對這項投資沒有疑慮。實情如何,得看畢翁在股東信中會否作出明確交代。

當時的我是抱有期望的,但在上周六發布的巴郡股東信裏找不着答案。然而,在下不但沒有感到失望,反從股神對戰友的讚譽(什麼都比不上擁有一位傑出夥伴)深獲啟發。從個人投資修為出發,這種意外收穫可遇而不可求,台積電「一夜情」之謎能否解開,反而變得次要了。

識英雄重英雄

畢非德於短短一季內大買大砍台灣民眾口中的「護國神山」,畢竟全球矚目,還是先就交易本身作一些推敲,然後才與讀者分享巴郡二老如何「塞錢入我袋」。無獨有偶,芒格在當中都扮演了關鍵角色。

巴郡2月15日申報去年第四季大幅減持台積電ADR 86%持股,坐貨不足3個月。當時不少人揣測,這個與股神一貫作風大相逕庭的舉動,極可能出自巴郡兩位投資經理庫姆斯(Todd Combs)和韋斯勒(Ted Weschler)手筆。可是,台積電甫躋身巴郡門牆便成為第10大重倉股,若說毋須畢翁拍板就可以去馬,未免把股神想得太「佛系」了。

買時如此,一季內匆匆狠沽,相信亦必須由「總舵主」親自定奪。從畢非德在股東信中提及數十年來左右其投資決定的關鍵兩句話,誰在大削持股中發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呼之欲出矣。

股神所指的兩句「真情對白」是這樣的:「Warren, think more about it. You're smart and I'm right.」須知道,再聰明的人也會犯錯,芒格在畢非德可能出錯時力勸對方三思,畢翁則識英雄重英雄,願意細聽戰友意見。古往今來,這正是建立強大而持久夥伴關係不可或缺的元素。

我本就覺得奇怪,巴郡2月15日剛披露大手減持台積電,翌日芒格便在他出任主席的媒體公司Daily Journal年會上高談闊論,一方面形容台積電為「地球上最強大的半導體公司」,卻針對這個行業極度資本密集的商業模式(任何廠商要留在業內,都得傾盡所有不斷投資),直話直說絕不喜歡。若只是為了敷衍記者,點到即止便可,何必費盡唇舌大談令他厭惡的產業生態?

在上一篇文章中,我沒有留意到的兩句話其實非常重要。芒格指出,台積電在業內享有領先地位,但即使是最大的贏家,要確保繼續成功也是一個非常巨大的承諾。他還把主宰半導體行業數十年後被對手超越的英特爾,比喻為「曾經是全世界的台積電」。單聽這番表述,已可想像巴郡二老有過一番良性激辯,而股神最終認同芒格是「對」的。

畢非德的股東信被許多投資者視為必讀,但不同的人各有所得,一切皆與自身經驗有關。對我來說,今年的股東信有兩點值得分享。

一世朋友一生夥伴

首先,任何人都有優點和缺陷,好朋友未必是好夥伴。所謂共患難易,共富貴難,一旦共同經營事業,往往會因財失義,成名樂隊最能體現這種衝突。像巴郡二老那樣聰明絕頂的兩個人,對投資自然不可能時刻意見一致,若非經過千錘百煉,如何能互補長短數十年?畢非德高齡92,芒格更年近百歲,兩人能在完美磨合中成為一世朋友、一生夥伴,算是上天恩賜。

第二,巴郡急售台積電後股價急升,有人形容股神錯過一大條可口的魚尾,嘲笑他小賺便跑,炒股技巧還不如散戶。假如畢翁幾近清倉是受到芒格影響,單從結果着眼,聽從戰友勸告豈非「不對」?值得思考的是,投資涉及信念、判斷和無法量化的運氣,有得有失實屬必然,股神若因錯過「魚尾」而埋怨芒格,長期夥伴關係便無從說起了。

這跟賭馬有點相似,假設Joe靈機一動,察覺某馬房刻意部署「底出」,結果真的熱倒冷爆,卻因聽了Tat的意見放棄投注。作為戰友,Joe應責怪Tat好做唔做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賽馬變數比投資更多,「底出」成功究竟純屬意外抑或幕後安排天衣無縫,天曉得!完美夥伴關係,重點不在一兩場戰役的得失,而是彼此都有強烈意向互相傾聽,錯一次檢討一次,力求長遠提升戰鬥力和勝算。

回說投資,老畢心理質素不怎麼強,身邊若有一位情緒穩定的戰友提供意見甚至代為操盤,相信有助優化戰績。舉個例,拜疫情期間美股熾熱所賜,2020年是個人操作成績最佳的一年,在下曾提及分段食糊策略,以此應對狂潮不知何時結束。

感情用事拖累戰績

我的問題是,操作從未投入「感情」的股份,完全可以規律化地執行上述策略,許多交易要到查看賬戶紀錄時才省起曾做過買賣,可是一旦涉及愛股,就什麼紀律都拋諸腦後,冬海(Sea Limited)即為明證。倘若操盤人是一位心理質素遠勝在下的戰友,整體成績或可大為提升,巴郡二老長短互補的夥伴關係,無疑是令人羨慕的。

最後補充一句,芒格上世紀九十年代於南加州大學發表的那篇演說——A Lesson on Elementary, Worldly Wisdom As It Relates to Investment Management & Business——當中論述賽馬與投資的章節,令老畢茅塞頓開。智者金句不在乎多,能為自己帶來終身受用的啟發才最可貴。

 

(編者按:畢老林最新著作《我的投資日記》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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