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2月20日
12月19日,周一。傳媒擅長把社會問題概念化,訊息傳達往往只需三言兩語。舉個例,但凡「大街」(Main Street)與「華爾街」(Wall Street)兩個詞同框出現,不看內容已知關乎普羅大眾跟富裕階層的直接對比。
多數金融資產操控在少數人手上舉世皆然,股、債、滙、樓四者皆輸,按照上述簡單二方法,「大街」今年罕有地跑贏「華爾街」,打工仔終於扳回一城。邏輯上沒毛病,可是老畢每次看到這樣的對比,總有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打工仔極其量慘勝
近二三十年,世界各地貧富兩極益發嚴重,有錢人與窮人同枱食飯,就當一個出雞一個出豉油,也遠不足形容財富差距。更何況,打工仔處境表面上是改善了,但通脹肆虐全球,只要工資增長追不上物價升幅,企業又有空間向消費者轉嫁成本,勞動階層極其量只是「慘勝」;真的要計,資本仍是贏家。
「大街」如果跑贏,英國邊得嚟咁多行業罷工,聖誕當前搞出一鑊粥?不過,這倒令在下想到,打工仔議價能力值得討論。
以美國為例,從【圖】可見,2022年私營部門金融資產對GDP比率,去年為6.2倍,今年降至5.4倍。發表報告的美銀指出,資產價格劇跌以外,工資增長也是比率下滑的主要推手。
細看近數十年走勢,在勞方仍有本錢跟資方周旋、CEO薪酬與普通員工未至於天差地遠那些年,金融資產對GDP比率較今天低許多。深究來龍去脈,得由列根時代的經濟政策講起,一疋布咁長。重要的是,隨着這些因素徹底改變,打工仔議價能力長期受擠壓,「華爾街」與「大街」差距愈拉愈遠,新冠疫情爆發後的兩三年才稍為改觀。
放眼實體經濟,美國最新失業率3.7%,接近50年低位。個人儲蓄率2.3%確實嚴重偏低(半世紀平均值為9%),但信用卡壞賬率僅2.1%,只及均值一半,這或許有助解釋何以消費者開支較信心指數顯示的情況強得多。
套用Main Street vs Wall Street概念,「大街」明年繼續跑贏抑或出現「均值回歸」(mean reversion),取決於三個因素:一、經濟衰退一旦降臨,就業市場受到多大衝擊;二、通脹會否進一步回落;三、疫情期間政府派錢、救濟補助等財務緩衝耗盡後,民眾消費力會否一落千丈,不增負債就要節省開支。既要比對,當然還得看金融市場自身表現。
勞工市場冷暖乃聯儲局評估緊縮成效的重要依歸,諷刺的是,衰退愈早殺到、僱主愈快手起刀落,貨幣政策便愈有機會掉頭,牛市重臨指日可待。最怕像今年那樣,好不容易等到通脹見頂,接着又要等衰退「駕臨」,弊在這麼近時那麼遠,聯儲局轉鴿未是時候。市場不斷在希望與失望之間輪迴,拖得一年半載,意志力隨時會給消磨掉一大截。
慢熊磨滅意志
從投資心理出發,熊市若避無可避,多數人寧可跌勢急見底快。2020年首季疫情初爆,標普500指數個多月內瀉逾三成,惟早死早投胎,觸底後五個月即收復失地兼破頂。股民最不想經歷的並非股災級別跌市,而是今年插15%,明年又跌15%,在「慢熊」中受盡折磨。更慘嘅係2000年科網爆煲後那種熊市,美股頂至底捱足三年,且一年衰過一年,無人希望噩夢重演。
值得「安慰」的是,證諸華爾街近百年歷史,連跌兩三年的情景雖稱不上罕見,卻屬小概率事件,且多發生於上世紀三十年代大蕭條,比如1929至1932年「四連挫」、1939至1941年「三連跌」。再數下去,要到1973至1974年及前面憶述的科網泡沫爆破,連環跌市才再度上演。手頭剛好有這方面的資料,2022年翻篇在即,不妨摘有趣的分享。
均衡策略重現光環
1928年至今,標指升市翌年,55%打疊再漲;一年升一年跌的比率為18%,而一年跌一年升同樣佔18%。心水清的讀者想必已算出,在這95年間,美股於指數層面連跌兩年的比率僅9%。
今年股債雙殺,但同一情況出現兩次,近百年來從未發生。當然,這些統計不過用作參考,誰都不知道金融市場明年會否從壞的方向創造歷史。然而,積極地想,倘若經濟衰退無法避免,債券在資產組合中可望發揮傳統功能,均衡策略得以光環再現。投資嘅嘢,幾時都要keep the faith。
(編者按:畢老林最新著作《我的投資日記》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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