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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4月1日

曾國平 經濟3.0

咖啡公平交易對誰公平

不煙不酒,喝咖啡是唯一「不良嗜好」。十幾年前到美國西雅圖讀研究院,那時除了星巴克等連鎖店成行成市外,當然亦有不少有特色的小型咖啡店,但當時咖啡飲品種類不多,只有基本加奶加朱古力的基本玩法。到了今天,連現在居住的偏僻大學小鎮,也有十數間咖啡店,其中比較高級的,玩法更是包羅萬有,除了有十數款來自世界各地的咖啡豆,由咖啡店員幾日前親自烘焙外,沖泡方法亦愈來愈多選擇,又pourover又aeropress什麼的,餐單像告示一樣寫得密密麻麻。

價格下限加價格溢價政策

除了愈玩愈專,今天喝咖啡跟十幾年前的另一大分別,是咖啡店減少了強調「公平貿易」,提及得更多的,是咖啡店如何跟某國家某農場有密切關係,彼此像一家人般互相了解信任。

一度無處不在的「公平貿易」咖啡,到底到哪裏去了?

得到機構認證可以「公平貿易」為名發售的咖啡,主要有兩個特點。一為價格下限,無論自由市場的咖啡價格如何慘淡,有「公平貿易」標籤的咖啡都會得到價格保障,足以補償其以可持續發展的方法繼續生產。一為價格溢價,消費者以較高價格買入的「公平貿易」咖啡,其中一部分會撥歸作投資用途,藉以改善社區生活質素,由咖啡生產者決定如何花費,常見做法是購買學校設備和成立獎學金。制度目的,就是透過已發展國家消費者的慷慨解囊,幫助發展中國家的貧苦農民,讓他們有基本生活水平,不至成為全球化資本主義下的犧牲品。

用意如此善良,購買「公平貿易」咖啡,寓消費於慈善,感覺當然也會非常良好。實情又是如何呢?根據一項實證研究【註】,「公平貿易」咖啡對生產地人民的影響,並不是童話一樣簡單。

從1999到2014年,哥斯達黎加的「公平貿易」咖啡生產業整體受惠於政策,尤其是在咖啡價格低迷之時,價格保障的確能夠提高收入。「公平貿易」對當地咖啡業以外的人民,完全沒有影響,而從事咖啡業的人民,則只有農場擁有者明顯受惠,負責體力勞動的低技術工人,收入並沒有因「公平貿易」而增加。負責運輸、儲存、批發咖啡的企業及其員工,更明顯因「公平貿易」而收入大減。價格限制帶來的,只是咖啡業內的收入再分配。

更令人沮喪的,是「公平貿易」價格溢價常以改善當地教育為目標,但數據上看不到哥斯達黎加整體入學率因此上升。

「公平貿易」解釋今非昔比

今天在市場上較少見以「公平貿易」為賣點的咖啡,亦有其經濟原因。原來我在讀研究院的千禧年後,咖啡市場剛在2001年經歷完幾十年一遇的低谷,價格仍處於低位,「公平貿易」的價格下限起了作用,利用這標籤出口的咖啡比例因而增加。後來咖啡價格向上,到了2011年更攀至歷史高位,「公平貿易」的價格保障形同虛設,因此在市面上就少見了。今天咖啡店販賣的,其實也是另一種道德形象:店主認識生產咖啡豆的農民,親身到過當地視察,知道工人的待遇和生活環境;消費者購買的,是對店主的信任,信店主的貨源沒有欺壓剝削成份。

世上除了新聞有真假,動聽名字也未必與事實相符。從「公平貿易」咖啡的實證研究可見,其背後的利益分配互動相當複雜,不是買杯咖啡就幫助了窮國農工及其家人那樣簡單。奈何大眾沒有閒情逸致,細心去追查每個標籤背後的來龍去脈,只要買咖啡買得心安理得已經足夠,就如大眾也沒有時間精力去尋根究柢,懶理分享的是真新聞假新聞,只要標題內容跟口味立場一致就有理冇理「廣傳」。

註:Dragusanu, Raluca, and Nathan Nunn. "The Effects of Fair Trade Certification: Evidence From Coffee Producers in Costa Rica." (2020), working paper.

香港亞太研究所經濟研究中心成員/美國維珍尼亞理工大學經濟系副教授

http://www.facebook.com/economics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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