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9月17日
昨日欄友徐家健引述美國芝加哥大學教授王于漸以題為〈民生、民情、民粹〉的演講,談及置業困難和貧富懸殊的困境。貴為特邀嘉賓的欄友,其實他當日問了另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但後來的報道有點誤解了。時間所限,欄友當日未能詳述他的觀點,今日就讓我不厭其煩為大家解釋一次吧。
王教授演講中有4個圖表,Y軸是調整通脹後的每月收入,X軸是以年計的工作經驗,列出的是5組在不同年代出生的香港人,由初入社會工作至退休的收入走勢。平均來說,人一生的收入是先升後跌的倒U形,反映的是工作經驗累積、年紀大了則減少工作等「生命軌跡」。圖表的焦點,是由六十年代出生的香港人開始,收入「一代不如一代」,倒U形曲線愈跌愈低,有中學畢業者如是,有大學畢業者也如是,男女亦一樣,同樣是每況愈下。王教授的解讀,大概就是年輕人前景暗淡,買樓無望,於是就躁動起來,造成眾多社會問題。
當年在香港大學讀書,碰巧王教授擔任副校長,無暇教學,沒機會選他的課,實在可惜。據說王教授講課以動聽出名,擅長把複雜內容深入淺出的表達出來,我就在此模仿一下,希望可以用一個簡單例子,說明以上數據分析的陷阱所在吧。
學歷分組比較收入現誤差
話說有阿甲、阿乙、阿丙三兄弟。阿甲天資聰穎又勤力,是天之驕子,注定會做個專業人士飛黃騰達。阿乙資質普通,但尚算肯默默耕耘,發達沒他的份,但平平穩穩過一生還是可以的。阿丙能力最差,學習工作態度亦麻麻,難逃在社會低下階層打滾、朝不保夕的命運。
若果三兄弟在七十年代出生,那阿甲就會是大學畢業生,阿乙、阿丙都是中學畢業生(雖然阿丙留了幾次班)。
若果三兄弟搭時光機,到了九十年代才出生,阿甲依然會入大學,但隨着大學教育普及,阿乙亦會「升呢」成為大學生,雖然讀的不會是最好的幾間。阿丙情況不變,只能中學畢業,但或會留少次班。
就算三兄弟在不同時代的實質收入一模一樣,我們比較七十年代和九十年代兩個情況,亦會發現大學畢業生的收入下跌(阿乙拖低了平均),中學畢業生的收入也下跌(組別只剩下阿丙),就如王教授提及的統計數字「一代不如一代」!
就以我自己為例吧。我在八十年代出生,自問智力只算中等,中學會考高考成績普通,學習態度亦甚為懶散,能夠入讀香港大學,純粹是選對年代投胎正確。若果我早出世10年甚至20年,極其量只能中學畢業,肯定跟大學教育無緣。換句話說,在八十年代出生的大學畢業生收入,我是有份把收入「拉低」的。
當然,這不太可能是香港大學畢業生、中學畢業生收入隨時代倒退的唯一解釋。對某些技能的需求下降、年輕人上位的機會愈來愈少、新一代的工作態度比不上以前,這些都可以真有其事。我想指出的只是,以學歷分組去比較不同年代,會傾向把「一代不如一代」的現象誇大而已。
比較同一學歷(甚至是同一大學)不可靠,更好的做法是根據不同時代的收入分組,例如比較七十年代和九十年代出生收入最高的10%,這樣才能搞清楚「一代不如一代」是否真的如此嚴重。
香港亞太研究所經濟研究中心成員/美國維珍尼亞理工大學經濟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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