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21日
兩位欄友連續兩日批評世衞等國際組織,我亦在另一專欄寫過類似的題材。本以為這不是什麼奇聞新知,意想不到的是竟然惹來「同情特朗普政策」的定性,又被冠以「新自由主義經濟學者」的名號。早前在本欄寫了無形之手與口罩市場一文,已獲得「只是有經濟學博士的左膠」之殊榮,加上今次可謂左右逢源,成就解鎖,整個政治光譜都給我覆蓋了!今天只想作一些補充,先跟大家介紹一些實證研究。
通脹預測受金主影響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經濟預測,不時被傳媒引用,但很少人問的是這些印象中非常權威的數字,到底有多可靠、中立呢?十幾年前,有經濟學者就利用IMF每年為一百多個國家作的通脹和增長預測,看看預測的偏頗跟國際政治有何關係。
研究發現,在聯合國跟隨美國投票意向的國家(須知道美國是IMF的主要「金主」),若果遇上本地選舉,IMF的通脹和增長預測都會特別鬆手,似在增加其領導人或政黨連任的機會。欠IMF債愈多的國家,其通脹預測愈低,解讀是通脹不利國家還款,增加IMF追數的困難【註一】。
世界銀行又如何呢?其一大職能是借錢給財政有困難的國家。有研究發現,若果國家在聯合國投票意向又跟美國相似(美國也是世銀的一大話事人),借錢的「效率」就會特別高。若果國家跟美國在外交議題上同聲同氣,選舉前世銀撥款特別快;但若果國家立場跟美國「唔啱key」,撥款又會慢幾拍【註二】。
預測偏頗欠準,借貸親疏有別,對學術機構和私人企業來說,本屬平常,但國際組織既是財力十足的龐然大物,對市場和輿論亦有相當影響力,其有失客觀帶來的反效果就是另一回事了。情況就如普通網民在發表謬論,傳播力有限為害不大;但一呼百應的KOL胡說八道,為數不少的追隨者儍癡癡地信以為真,那就是值得聲討的公共事件了。
官僚為私利前途着想
公共選擇(public choice)理論的核心思想就是在私人市場上大家懂得為自己打算,政府官員一樣會為自己的前途利益着想,凡人不會忽然變成聖人。政府如是,國際組織如是,面對大國的財政支持,面對人才選拔的政治角力,面對事業發展的延後利益,國際官僚客觀處事自然障礙重重,不得不作出各種政治考慮,以免得罪決定自己食粥食飯的各位老闆。
適者生存,能在國際組織如魚得水的專業人士,其政治觸覺必定相當敏銳,言論行文風格亦要圓滑小心。與象牙塔的遊戲規則不同,重視的是另一些東西(如研究撥款、論文數量等),自然又會製造出另一類的學者專家。
大家不要誤會,我並不是「特朗普上身」,叫大家當國際組織透明,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夠破除對國際組織的迷信而已。見到有「國際」兩個字,不要就以為特別有公信力(歷史上最著名的國際組織,叫共產國際!),要從現實角度看這些國際組織,想清楚其背後的各種利益關係,從而對其言行打折扣、作調整。今次新冠肺炎令香港人對世衞大開眼界,多了解這個政府衞生部門一向喜歡選擇性引用的國際組織,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寶貴一課吧。
註一:Dreher, Axel, Silvia Marchesi, and James Raymond Vreeland. "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IMF forecasts." Public Choice 137.1-2 (2008): 145-171.
註二:Kersting, Erasmus K., and Christopher Kilby. "With a little help from my friends: Global electioneering and World Bank lending." 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 121 (2016): 153-165. Lang, Valentin F., and Andrea F. Presbitero. "Room for discretion? Biased decision-making in international financial institutions."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 130 (2018): 1-16.
香港亞太研究所經濟研究中心成員、美國維珍尼亞理工大學經濟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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