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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6月13日

John Mauldin 前沿思考

撐現代貨幣理論 引爆衝突勢嚴峻

有「鱷王」之稱的對沖基金名宿達里奧(Ray Dalio),是全球最大對沖基金橋水(Bridgewater Associates)創辦人,近年頻頻發表真知灼見,近期在社交網站LinkedIn刊登文章〈Why and How Capitalism Needs to Be Reformed Parts 1 & 2〉(為何及如何改革資本主義第一及第二部分)及〈It's Time to Look More Carefully at 'Monetary Policy' 3(MP3) and 'Modern Monetary Theory '(MMT)〉(是時間更加仔細審視第三種貨幣政策及現代貨幣理論),基本上力撐現代貨幣理論。筆者覺得達里奧大錯特錯,理據非常危險。

不過,達里奧也功德無量,指出「房中的大象」,分析大家避而不談的問題,就是中間偏左「進步」(Progressive)勢力可能控制美國國會及白宮。這類政治勢力崛起,源於民眾察覺貧富懸殊,受保護跟無保障者待遇有別,希望政府解決社會弊病。

英國雜誌《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向18歲至29歲年齡組別進行民調,結果51%受訪者對社會主義持正面看法,實在令人大吃一驚。

改革資本主義 公平「分餅」

這群年輕人愈來愈多人進入投票年齡,預計美國民主黨總統初選候選人全部打正「進步」旗號,筆者預測出線者可能是自1972年民主黨總統候選人麥高文(George McGovern)以來最左傾的候選人。由於下一輪經濟衰退可能在目前至2020年大選前浮現,這類候選人有望當選。

既然美國總統特朗普在2016年憑挑起選民的不滿情緒贏得總統寶座,明年民主黨可能提名民粹主義候選人出選。假如民主黨入主國會及白宮,勢將要求加稅,並且增加政府開支。如果大選期間遇上經濟衰退降臨,外界可能呼籲下任政府做些激進之事,那麼目前已夠龐大的2萬億美元財赤恐大幅膨脹。

達里奧深知此舉的負面影響,所以在文中提議利用現代貨幣理論或直接印銀紙,以應付政府赤字及債務不斷攀升,希望有助化解貧富懸殊及收入差距。他數次在文中指出財富及收入不均,對美國經濟及社會構成「存在威脅」,反映資本主義的失敗。

筆者引述達里奧的文章,他指出多年來目睹資本主義已「進化」到不利大部分美國人,導致貧者愈貧富者愈富,收入、財富、機遇差距不斷擴闊,以上種種不均對美國造成「存在威脅」,衝擊美國本地社會,引發國際衝擊,最終削弱美國的地位。

達里奧認為問題在於資本主義者不懂「分餅」,大部分社會主義者不諳「培植」經濟,於是美國面臨分岔路。一是意識形態不同的人傾力合作,重新打造能公平「分餅」及「培植」的體制;二是社會爆發嚴重衝突,大部分人受損,導致經濟收縮。所以達里奧相信必須改革資本主義,皆因收入、財富、機遇差距擴大,對美國造成「存在威脅」,將削弱美國經濟,勢將帶來既痛苦又適得其反的本土衝突。與全球競爭對手相比,美國面臨實力削減。

筆者對此深表贊同,當前局勢將輕易引爆一連串衝突,美國可能被迫作出政治及經濟抉擇。當局愈是拖延處理棘手的難題,不願應對真正的基本問題,形勢將更加嚴峻,更難作出選擇,迅速陷入苦無良策的局面,只能推出極度艱難、富爭議或糟透的政策,未能化解基本問題。

經濟流動性低 美國夢幻滅

筆者與達里奧均發覺美國收入及財富差距不斷擴大,這是全球大趨勢,惟美國情況尤其惡劣,令人對政治形勢感到沮喪,將導致達里奧文中的「痛苦又適得其反的本土衝突」,但風險是美國出現兩極化,各走極端,難以妥協。

達里奧在文中比較美國收入最高四成人口及低收入六成人口的財政狀況,顯示過去近50年,前者收入大幅上升,後者卻原地踏步。根據達里奧的圖表,自1970年起,美國收入最高5%人口每年平均收入增加1.5%;自2000年起,增幅為0.4%。美國收入最低兩成人口,自1970年起每年平均收入僅增0.3%;自2000年起,收入出現負增長,錄得-0.5%。

筆者坦承數據令人心酸,多項民調亦顯示多年來首次出現父母預期子女生活水平不及自己的窘境。人人的美國夢各異,但均希望子女能夢想成真,可惜希望正在溜走,對政局的不滿勢必升溫。

在〈IPO熱潮響警號 風險投資謀撤退〉的文章,筆者引用吾友共和黨策略師梅爾曼(Bruce Mehlman)的圖表,反映收入和分配不均問題加劇。梅爾曼的圖表顯示,在1987年至2017年間經調整通脹後,美國中層家庭年收入增18.5%,遠低於美國GDP飆升112.1%。

梅爾曼在另一圖表把股市升幅跟家庭淨收入作比較,在1989年至2016年間,標普500指數暴升569%,下層八成人口未從牛市直接受惠,同期家庭淨收入僅增29.1%。低層人士未能分享牛市成果屬意料中事,因為大部分股票落在收入最高兩成人口手上,惟雙方財富差距之大,依然令人側目。

達里奧強調貧窮懸殊加劇是最令人洩氣的社會趨勢,筆者也舉腳贊成。達里奧在文中指出,大部分美國人仍視美國機遇處處,經濟流動性(Economic Mobility)極高。事實是在芸芸發達國家,美國在經濟流動性上屬於墊底分子。以美國收入最低25%人口為例,當中四成貧民的父親處於同一社會階層。收入最高25%人口情況截然不同,當中僅8%富人的父親來自收入最低25%階層,公平的國家絕不會出現這種情況。換上其他發達國家,國民約有一半機會向上流。

父母再難寄望子女生活有所改善,為人子女者不再指望向上流,屬政治及社會分化的另一原因,導致黨派之爭加劇,民粹主義冒起。

意識形態兩極 黨爭加劇

達里奧批評資本主義失敗,未能達到平均分配成果的目標。筆者在〈美國債台高築 怪政府及儲局〉的信函,引述吾友財經網站Epsilon Theory創辦人亨特(Ben Hunt)的撰文,發現標普500指數上市公司錄得史上最高利潤,看來達里奧所言非虛。

根據亨特的圖表,這批企業在1991年賺得最少,每1美元銷售額帶來略高於0.03美元盈利;踏入2019年,利潤創下歷史新高,每1美元銷售額產生超過0.11美元盈利。

只是筆者認為,資本主義涉及財產權、法治及自由市場等範疇,負責提供公平的平台,讓企業家提供產品及服務以換取收入及盈利,平均分配利潤並非資本主義的「職責」。

為了確保人人平均享受成果,必須監管企業,監察掌權者,這屬社會及政府的責任。對於達里奧指摘資本主義者不善於分享利益,筆者只能反駁他們並非為「分餅」而設。

而且資本主義者屬於社會的一部分,普遍傾向保留更多成果,希望當局放寬監管。筆者認為資本主義者並非不懂分享,只是着重本身利益。可是當人民發現自身利益遭受忽視,可能引致政治危機。

達里奧在文中提出,資本主義者不懂「分餅」,大部分社會主義者不諳「培植」經濟,將導致經濟兩極化,社會狀況糟透。政治領袖群起要求改革體制,下令公平「分餅」,改善經濟狀況,他們通常付諸較極端手段,選擇鬥爭而非合作,最終民粹主義崛起。

為了解民粹主義現象,達里奧在兩年前曾研究13宗經典個案。他發現民粹主義冒起跟政治鬥爭有關。左翼或右翼「強人」向敵對派系宣戰,希望擊敗對方以取得政權。重點在於雙方如何處理衝突,敵對派系可能通過改革以求共存;又或加強「火力」,跟對手力拚,最終陷入政治僵局,引發經濟危機,例如示威不斷癱瘓經濟。為了控制局勢,國家可能由民主政制轉為專制統治。在上世紀三十年代,多國出現這種政治轉變。

達里奧指出,隨着收入不均及貧富懸殊加劇,三十年代的情況將會重演。在美國,意識形態兩極化處於史上最嚴重的時刻,妥協機會更微。共和黨議員日漸保守,民主黨議員漸趨自由;參議員投票意向跟政黨路線一致的比率,處於自1790年高位。換言之,踏入明年選舉年,兩黨將拚個你死我活。

遺憾的是,筆者認同社會進入黨爭嚴重的年代,可是引入現代貨幣理論,僅會導致問題更加棘手,爆發嚴重衝突的機會劇增。

作者為著名投資分析專家,其《前沿思考》(Thoughts from the Frontline)是目前全球發布範圍最廣的投資通訊,擁有過百萬讀者。John Mauldin擁有極強洞察能力,擅長解構複雜的金融現象,每周對華爾街、全球金融市場和經濟歷史提出精闢見解,並與擁有6人分析員團隊的Mauldin Economics,一同把John Mauldin對宏觀經濟的幾十年分析經驗結合各大行的投資建議,為投資者精挑細選出投資機遇,並在網站https://www.mauldineconomics.com刊出。

《信報》為大中華區唯一刊載John Mauldin投資通訊的中文媒體,內容由《信報》翻譯。逢周四在《信報》及信報網站www.hkej.com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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