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謀論為何無處不在?

徐家健昨日回應了醫學界代表就新煙草產品對本欄的一些批評，指出其陰謀論多於實際討論的性質。「他們之間的關係外人難以知曉，只是過於落力和肉緊的話難免露出馬腳使人懷疑。」這種指控的厲害之處，在使人疑神疑鬼，難以證實同時又難以反駁，讓大眾有無窮的幻想空間。

學術陰謀論的案例

陰謀論是個相當普遍的現象，就以我們的專欄為例，只要在任何社會議題上站在正反的任何一方，難免會吸引到「肯定收咗錢」的評語。就算我們在明日大嶼一事上未有作出判斷，都足以引起被地產商收賣的嫌疑。

放眼一般政治經濟評論，最受歡迎的也是一些鬼故，例如國情討論，誰跟誰權鬥，誰跟誰又合謀之類，可以沒完沒了的講下去，創作力和幻想真的會嚇你一跳。

陰謀論為何有價有市？

先以一單學術新聞為例。話說在2017年，杜克大學歷史系教授Nancy MacLean出版Democracy in Chains ︰ The Deep History of the Radical Right's Stealth Plan for America一書。題目爆炸性十足，又極右又秘密，主角之一是一個學術界以外少人認識的經濟學者布坎南（James Buchanan）。

根據作者的推論，布坎南是被大眾忽略的美國極右思潮理論導師，受右派資金大力支持，意圖利用其公共選擇（public choice）的學說限制一人一票大多數的民主制度，減少政府權力藉以增加少數權勢階級的影響力，帶頭執行破壞美國傳統社會基石的一個秘密行動（stealth plan）。

此書一出，反應兩極。主流傳媒一面倒讚好此書，銷量甚佳獲獎無數，跟公共選擇學派有關的學者則指出，書中作者對布坎南的學說有不少誤解之處，對布坎南個人的批評大多也出於臆測。例如作者想證明布坎南跟Koch的右派資金關係密切，但由頭到尾都實質證據欠奉，極其量只夠支持兩者關係甚為疏遠而已。

又例如作者想指布坎南跟智利皮諾切特的極權統治有關，證據之一就是布坎南沒有記述他到智利訪問的過程，也沒有公開對政權提出過批評，無聲勝有聲，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內情。

面對一眾公共選擇學者的批評，作者的回應跟書中的主題可謂相當一致：批評者或多或少都跟右派資金扯上關係，因此這些批評其實是右派反民主陰謀行動的一部分，非但沒有推翻書中觀點，反而為此陰謀論提供了更多的證據！

面對任何事態自圓其說

陰謀論的主要特徵，正在於其難以推翻，面對任何證據都可以扭曲成對陰謀論的支持。科學求的是可能錯，再精采的理論都可以被現實推翻，只是人性普遍追求的往往是一些永恒的真理，陰謀論正好提供了一個不會錯的角度，讓你去「理解」世事。就如大部分電視觀眾追求的是一個完整故事，忠角奸角分得清楚，劇情發展要合乎預期，在一套陰謀論下看世界，正邪善惡都變得井井有條。

對供應者來說，陰謀論的吸引之處在於其應用範圍極廣，有規模經濟的效果，面對任何的事態發展和新數據都可以自圓其說，立於不敗之地，省卻大量的分析思考成本。遇上批評也不難應付，只要將對方歸類成某個陰謀集團就可以了。

作為娛樂消遣，陰謀論無傷大雅；應用到學術或政策的討論上，陰謀論則禍害甚大，令我們離事實真相愈來愈遠，甚至因而做出錯誤決定。為市民的利益着想，討論新煙草產品還是回到正軌，比較、衡量科學證據吧。

作者為香港亞太研究所經濟研究中心成員/美國維珍尼亞理工大學經濟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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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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