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10日
醫委會否決放寬海外醫生來港執業安排,被否決的四個方案分別是:
一、海外專科醫生考執業試後,若曾在醫管局、衞生署或大學醫學院工作滿3年,即可免實習;
二、海外專科醫生考執業試後起計,須在醫管局、衞生署或大學醫學院工作滿3年,才可獲免實習;
三、海外專科醫生考執業試後,若曾在醫管局工作滿3年,即可免實習;
四、海外專科醫生考執業試後起計,須在醫管局工作滿3年,才可獲免實習。
四個方案全部遭到否決後,放寬海外醫生來港執業遙遙無期。醫委會主席劉允怡表示,所有人都承認公立醫院醫生不足,反對放寬的力量卻相當強大。反對放寬,實際上反對什麼呢?怕增加供應影響本地醫生收入?醫學會前會長蔡堅卻講清講楚:「我在呢度打賭,(如果招收到)超過10個,我輸咩都得。」
醫霸之謎,絕非香港獨有。四十年代,初出道的佛利民(Milton Friedman)曾出版「禁書」分析各行業收入分布,剖析醫生一職時竟批評美國醫學會以限量牌照令醫霸壟斷發大財。當年佛利民的分析主要是比較美國醫生與牙醫的投資回報:訓練醫生的成本比訓練牙醫高不到兩成,但醫生的平均收入卻比牙醫高超過三成。收入與成本不相稱,難免令人質疑是美國醫學會為保護醫生小圈子利益犧牲病人福祉。佛利民的分析引起醫學會不滿,政治壓力下一度成為禁書,最後解禁時要在書後補上一篇持相反意見的評論。
見習醫生供應主宰行業價格
到了五十年代,另一位芝大經濟學者嘉素(Reuben Kessel)問:美國有這麼多醫生互相競爭,醫霸壟斷及價格分歧怎能維持?一連串「醫醫相衞」的行規,如醫生之間的收費優惠、行家極少互相公開批評、業界禁止個人宣傳等,都是醫霸價格分歧的後果。嘉素認為,醫生執業需要醫院提供病房與醫療設備協助,而這些設備的資金主要來自見習醫生的低薪貢獻,醫學會只要控制見習醫生的供應及分配,就能有效控制整個醫療行業的價格安排。
醫霸之所以是個謎,因為這說法曾被經濟學者挑戰。七十年代,我的舊同事賴廉士(Matt Lindsay)觀察到一個有趣現象:醫生的人力投資成本的確比牙醫高,因此醫生的時薪比牙醫高是合理的。傳統分析卻忽略了一個簡單的經濟邏輯,這邏輯是時薪愈高,休假的機會成本也就愈高。醫生的高收入,是高時薪加上長工時的後果,只要在計算投資回報時把長工時一併考慮,便可否決「收入與成本不相稱」的質疑。
醫生工時長,是市場共識吧。舊同事認為沒有醫霸這回事,工時長卻是醫生自找的。我的看法是,初出道的醫生工時長與「邊做邊學」的人力投資(on-the-job training)有關。然而,香港的醫霸之謎,還有香港醫學會民調顯示同意豁免實習期的香港醫生佔61%。
經濟學者會問,這類民調結果毫無約束性,100%同意又代表什麼呢?問卷不如問米,我認識的經濟學者朋友當中沒有一個認真地認為問卷調查可以準確反映民意。但我們要問:四個放寬海外醫生來港執業安排的方案全部遭否決,究竟反映什麼?
最寬鬆方案贊成票卻最多
很難說。方案一,贊成的有14票,反對的有15票,只差一票,這是票數最接近的一個方案了,其他方案的投票結果分別是:(二)9:19;(三)3:22;(四)12:17。有趣的是,方案一是四個方案當中最寬鬆的一個,最寬鬆卻得到最多贊成票和最少反對票。其中一種解讀,是醫委會傾向以最寬鬆的方法放寬海外醫生來港執業。只是差一票否決了,但否決了就是否決了。投反對票的,莫非是反對方案不夠寬鬆?醫委會否決的,難道又是否決放寬海外醫生來港執業的放寬程度不足?
著名的阿羅定律(Arrow's Impossibility Theorem)指出,邏輯上社會沒有可能永遠一貫地把民意「合理地」整合而作出非獨裁的選擇。此定律本身沒有直接的實證內容,它卻提醒我們設計投票程序時要加倍小心。今次醫委會四個方案的投票程序,是我近年見過最離奇的一個。假如投票的人心中各有最理想的方案,而投票時只贊成自己認為最理想的一個,其他通通反對,投票結果會傾向全部方案遭否決。策略性投票的話,結果可以非常複雜。認可投票(Approval Voting)是一種常見而效果較佳的投票程序,當然還有很多其他選擇。期待醫委會下次處理同樣問題時,先改善一下這個比醫霸之謎更離奇的投票程序。
香港亞太研究所經濟研究中心成員、美國克林信大學經濟系副教授及資訊經濟計劃附屬學者
http://www.facebook.com/economics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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