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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2月12日

譚新強 中環看世界

充滿政治色彩的2019奧斯卡

在此向《信報》讀者拜年,恭喜發財,身體健康,萬事勝意!

家有一寶,所以過年期間,留港消費。反而初五才出外旅遊,到印度Pune探訪認識近30年的當地老友。印度當然是一個人口大國,即將超越中國(朋友說已經超過),政治、經濟、社會、宗教、文化、環境以至投資,都有很多值得討論的地方。但我才剛剛到埗,已超過五年沒來了,需要一點時間來吸收一下最新感覺,希望在短期內可跟大家分享一些觀察。我亦多謝一些讀者和好友關心,已自備樽裝水(行李很重),飲食亦將小心(我很喜歡印度菜)。

現在仍屬新春期間,雖然近日有一大堆值得關注的國際政經大事,包括中美貿易談判的波折(沒有波折才出奇,但未必絕望),全球5G爭霸戰(可謂21世紀新版軍備競賽,但舊版也隨着美國退出INF而重臨),英國脫歐鬧劇最新情況(沒完沒了,不要低估硬脫歐機會),Amazon老闆Bezos自稱被National Enquirer勒索(也不出奇,但案情極其複雜,竟牽涉到沙地政府),法國撤回駐意大利大使(又是跟潮流最興的干預選舉有關),和頗大量資金繼續流入新興市場,尤其中國人民幣債市和A股(今年最利好的大趨勢)等等。但請容我延後討論這些嚴肅問題,今天先討論一下較輕鬆的電影話題。

轉眼又快到奧斯卡頒獎典禮。今年競逐最佳電影的多達八部,我竟然全都看齊,有些在電影院,有些在飛機上看,也有一些在網上(有點不好意思)。以大約呼聲高低來排,提名電影為:

1) Roma

2) Green Book

3) The Favourite

4) A Star is Born

5) Bohemian Rhapsody

6) BlacKkKlansman

7) Vice

8) Black Panther

我見到名單的第一個反應是政治色彩非常濃厚,但在現今特朗普世代,也實在難免。再加上荷里活本來就是一個非常左傾,很多人自命為liberal的地方(最少表面上),情況就更變成火星撞地球。所以近年荷里活更覺得有責任,必須故意多拍些明嘲暗諷特朗普,和警惕美國人有關種族、性別、性取向和階級關係的電影。當然其實荷里活充滿偽君子,是#MeToo運動的發源地,多位名製片家、導演和明星,如Harvey Weinstein, Bryan Singer(Bohemian Rhapsody原導演),和Kevin Spacey等,都已相繼「落網」。

提名電影當中,直接講政治的只有一部Vice,講述小布殊副總統Dick Cheney的故事。他從尼克遜年代就開始在華盛頓打滾,學懂了和更愛上了權力遊戲,終成為了ultimate insider(終極局內人),歷任白宮幕僚長、國防部長,更經常被形容為有史以來最具實際權力的副總統,大力支持9.11恐襲後的阿富汗和伊拉克戰爭。這套戲的得獎機會不高,但主角Christian Bale的演技出神入化,雖是英國人,但美國中西部口音毫無破綻,令人佩服,是一匹影帝黑馬。

超級英雄電影料陪跑

其他有三部參選作品以黑人為主題。最突破的是Black Panther,不止由黑人主演,更是首部獲提名的超級英雄電影,票房成績非常好,但相信仍只屬陪跑。另外兩套是真人真事改編,一套是BlacKkKlansman,講述在1960年代的美國西部,一位黑人警察新丁,聯同猶太裔同僚,神奇地成功滲透和搗破當地一個3K黨組織。這套戲獲獎機會極微,但反而導演Spike Lee有點機會,曾拍過多部重要黑人電影如Do the Right ThingMalcom X等,但從未獲獎。

今年最重要的「黑人」電影是Green Book,熱門之一。故事講述1960年代,一位住在紐約的黑人鋼琴家,準備去南部作巡迴表演,但明知有一定危險,所以僱用一位曾在夜總會當bouncer的白人做司機和保鑣。開始時,這位白人司機對黑人有些歧視,但經此旅程,他們成為了終生好友。這電影有點像多年前的Driving Miss Daisy,但掉換了司機與僱主的膚色。稍為諷刺的是黑人角色只獲提名最佳男配角,反而白人司機才是主角。

另一部入選電影The Favourite,獲十項提名,但估計不會得大獎,小獎如最佳服裝有機會。這是一套女性為主軸的戲,講述17世紀Queen Anne在位時的一段野史。戲中王后昏庸且癡肥,是個同性戀者,極為依賴她的秘密愛人,一位貴族夫人。但後來這位夫人的表妹也進了宮,逐漸跟表姐爭寵,最後成功唆擺王后把表姐放逐。這幾乎是一套英國同性戀版的《延禧攻略》。

我個人最喜愛的是兩部音樂為主題的電影,A Star is BornBohemian Rhapsody,兩套都非常賣座,本以為A Star有機,但現在看來機會比較渺茫。但主題曲Shallow應該接近sure win。Lady Gaga的演出一鳴驚人,也是影后熱門之一,但在金球獎的前哨戰上,失落在Glenn Close手上。A Star劇本已是第四次重拍,證明愛情悲劇加動人音樂(再加些b女權主義),永遠有市場。

非常喜歡Bohemian Rhapsody這部戲,當然更愛Queen的音樂(年紀問題)。此片被認為太過商業化,且原導演中了#MeToo,得獎機會頗低。男主角Rami Malek的演出大受好評,影帝應是他與Bradley Cooper(A Star)之爭。這片也帶點社會訊息,道出當年同性戀者面對的壓力,尤其早期愛滋病患者的無助感覺。

今年頂頭大熱是墨西哥黑白Art House片Roma,由金像大導Alfonso Cuaron(2014年Gravity)執導。據說故事為半自傳,講述一個年輕女傭在一個中上層律師家庭工作的經歷。可能因為在網上觀看原版,沒有字幕,所以實在不懂欣賞。近年墨西哥導演雄霸奧斯卡,五年內贏了四屆最佳導演,今年Cuaron再次成為頂頭大熱。最佳電影是另一回事,首先Roma已獲提名最佳外語片,應該必贏,但從來沒有外語片贏過最佳電影。2000年《臥虎藏龍》也曾獲十項提名,最後李安亦只贏了最佳導演,飲恨最佳電影獎。

政治因素或有利Roma

Roma機會仍不錯,有兩大優勢,但亦有一個弱點。首先荷里活有很大反特朗普勢力,而近期特朗普經常醜化墨西哥人,誇大非法移民對美國的威脅,力推建築墨西哥牆,所以反而可能對Roma有利。另一優勢是Roma的發行者是Netflix,據說投放了大量資源為Roma造勢,用盡各種方法企圖影響有投票權的業內人。但Roma的弱點也正是Netflix的參與,因為很多傳統荷里活人,仍非常抗拒Netflix插旗進軍荷里活。

說到中國電影,近年已較少入選奧斯卡,部分原因可能是監管尺度愈來愈緊,欠缺創意。除此,也許跟日漸惡化的中美關係有關。況且中國電影市場已成為全球單一最大市場,可能中國電影人已不在意推銷出品給奧斯卡。

今年中國電影稍有驚喜,仍未看但最期待的是《流浪地球》,可說是中國有史以來第一部認真大製作的科幻片,改編自中國最著名科幻作家劉慈欣的短篇小說。他的最有名代表作其實是「三體」系列。為何要等到現在才有國際水準的中國科幻片出現?是技術問題?我相信不是,中國現在有的是錢,製作成本就算未到過億美元,五六千萬不是問題,應已足夠買到最先進的荷里活科幻片特技效果。

也有傳聞說中國不鼓勵拍攝科幻電影和電視劇,因為不想國人對未來產生各種各樣「不適當」的幻想。所以在過去的戲劇中,即使有「穿越時空」的情節,例如電視劇《步步驚心》,也只會穿越到康熙年代,而並非未來。

拍一套仍未能證明什麼,要看能否多拍幾部才知道。有如戰狼系列,雖已拍了兩集,第二集更破了票房紀錄,但傳聞未被批准開拍第三集。

我平常比較少看紀錄片,但最近偶然看了RBG,今年奧斯卡長篇紀錄片獎的頂頭大熱。此片敍述美國最高法院女大法官Ruth Bader Ginsburg的故事。她已年屆85高齡,當了大法官25年,近年更成為全美國女權主義者偶像,在多宗重要案件中,為女性力爭在職場和教育制度中的平等機會和待遇,亦力保女性墮胎的自主權。她近年健康欠佳,但仍暫時拒絕退休。其實她的這個稍為自私的決定,可能有嚴重後果,因為如她願意早些在奧巴馬在位時退休,將可給奧巴馬多一個機會,提名另一位能代表開放自由主義的大法官。RBG應將在短期內退休,即等於給予特朗普再多一個機會去提名多一位極保守,甚至持有種族和性格歧視傾向的大法官。

一戰紀錄片滄海遺珠

最後,我認為奧斯卡漏了提名另一套有關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紀錄片,They Shall Not Grow Old,由Lord of the Rings大導演 Peter Jackson拍製。這是一個以電腦技術修葺舊影片的里程碑。英國的Imperial War Museum把大量一戰的殘破一戰紀錄片段交給Jackson。他首先用最新技術把影片的速度穩定下來,回復自然,然後再配上彩色和把影像變成HD。更找來唇語專家解讀片中人講話,再找擁有合適方言口音的人來做配音。最後效果有如把一百年前的年輕士兵帶回到現今世上,看來有種eerie(怪異)感覺,但亦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時代真實感。

這一點真實感非常重要。古代沒有錄像和錄音技術,所以雖然戰爭非常殘酷,帶來大量痛苦,但當那一代人逐漸死去後,後人已忘記戰爭的恐怖,又會再犯同樣錯誤,再起干戈。有些歷史學家因此認為,大型社會、經濟和戰爭動亂,擁有約50至60年的周期性。一百多年前雖發明了電影和錄音技術,但早期效果粗糙,觀後感受不夠深刻。現在有了更好的修復技術,希望能永不忘記戰爭的惨痛經歷,不需要再犯同樣錯誤。看看紀錄片就可提醒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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