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月8日
新年伊始,不說不知2019年原來是歐羅誕生20周年。無聲無息,未見有什麼慶祝紀念活動,也許是歐羅區的現況有點尷尬,經濟增長乏善可陳,民粹反歐盟情緒高漲,此時唱好歐羅有點攞景贈慶吧?
4年多前我在本欄寫過:「制度如此,歐羅區的強弱兩極化是必然後果。有福同享卻不能有難同當,強國擔心的是弱國救得多會陷入道德風險(moral hazard)的問題,變相鼓勵不負責任的經濟政策。弱國叫救命的情況相信會不斷出現,歐羅區的經濟發展不容樂觀也。」直至今天,歐羅區制度上的缺陷不變,我的悲觀看法依舊,仍預期歐羅區將不時出現類似的問題和爭拗。
假如香港有3隻貨幣
讓我作一個誇張的「思想實驗」,把香港分成港島、九龍、新界3個經濟區域,使用3種沒跟美元掛鈎的不同貨幣,各自有一個中央銀行決定貨幣政策。這個異想天開的情況,最大麻煩是3種貨幣的滙率會有變化,九龍人跟新界人交易不知道最後實收幾多「九龍幣」,新界人到港島打工又擔心「港島幣」會貶值。若果港九新界組成一個貨幣區,採用單一貨幣,將消除滙率風險,大大減低交易成本。
一旦新界區遇上什麼天災人禍,遭受沉重經濟打擊,該如何是好?在3種貨幣的情況下,「新界央行」可以使用貨幣政策救市,加印貨幣令滙率貶值,增加出口刺激經濟。若果同屬一個貨幣區,新界沒有獨立貨幣政策可用,欲走出困境就要視乎跟港九兩區的關係了。假設失業的新界人可以自由去港九兩區找工作,又或者新界因經濟差稅收減少,但政府支出有港九兩區提供補貼,新界區就不用獨自承受打擊,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勞動市場沒有阻隔,兼且政府財政上夠融合,採用同一種貨幣的好處就比壞處多。相反,若果區域之間勞力不能自由轉移,政府財政上又自己顧自己,採用同一種貨幣就要承受巨大風險,個別地區遇上不測就要自己硬食。現實中的香港,除了微不足道的交通成本,港九新界勞動市場基本上沒有分別,個別地區經濟差,也不會影響警察巡邏或清道夫掃垃圾,所以沒有人會發神經推行3種貨幣。同樣道理,只要你可合法到美國某個州工作,你就有自由搬去其餘49個州打工,個別州份遇上問題,聯邦政府也會出手幫助,州內居民也可繼續領取全國性的福利,所以美國只使用一隻美元。
歐羅未來幾年難有起色
歐羅區的情況又如何呢?區內居民雖然可以自由到其他歐盟國家打工,但難以解決的問題是語言和文化障礙(香港和美國都沒有這類問題),這也許解釋了歐羅區內失業率何以長期差天共地(至今德國失業率只有3%左右,希臘仍處接近兩成水平)。至於政府財政上的各自為政,20年來其實沒有改變過,富國擔心為窮國埋單,窮國埋怨富國見死不救。
歐羅的下一個20年會變成怎樣?又或者20年後還會否存在?關鍵在於歐羅區能否減低單一貨幣的成本。語言文化等因素改變不了,那就要靠歐羅區內國家財政能否走得更接近。幾星期前歐盟成員國達成共識,雷聲大雨點小,稍為增加了歐羅區「救命機制」(即European Stability Mechanism )的權力,但就歐羅區財政預算一事上仍未有實質進展。
法國總統馬克龍原先的構想,是歐羅區國家各自貢獻GDP的幾個百分點,意圖令區內財政上更為緊密。根據最新的共識,所需款額只是歐盟預算的一部分,而由於歐盟預算只佔成員國GDP的百分之一,最終成事規模都很有限,跟馬克龍的建議相距十萬八千里。這一筆預算到底有什麼用途,要討論到明年才有結果。單為此事已爭議不休,歐盟委員會提出多年的存款保障計劃(成員夾錢成立基金,防止區內銀行擠提),就更加影都冇了。
現時歐羅區未有什麼危機出現,實在沒有什麼力量驅使成員國走得更近。選舉要緊,富國不會應承盟友遇上困難時多加出手協助,窮國也不會接受救市的苛刻條件,任何有助解決歐羅區問題的長遠制度改革均很難成事。要改,怕且要等下一次危機殺到。
20年來歐羅兌美元先升後回,到了今天大約是回到起點。基於以上分析,我預期未來幾年歐羅難有起色。若要賭20年後歐羅仍否存在,我更會押注悲觀的那一邊。
作者為香港亞太研究所經濟研究中心成員/美國維珍尼亞理工大學經濟系副教授/城市及地區禦險力環球論壇附屬學者
http://www.facebook.com/economics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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