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0月29日
英國很晚才接受央行獨立性,因為時任首相戴卓爾夫人堅決反對讓非選舉產生的銀行家控制利率。她有一句名言「絕不拱手讓出控制權」,而英倫銀行直到1997年貝理雅的第一屆工黨政府當選後才獲得自由。
「針線街的老婦人」——英倫銀行的綽號——度過了303歲生日之後才被允許做出自己的決定。美國聯儲局和德國央行早已獨立,但大部分其他歐洲國家直到貨幣聯盟建立前夕才紛紛仿效。在這一點上,法國央行從拿破崙時代開始就掌握在政府手中,但不太明顯。
在過去20年,央行獨立性標誌着某種貨幣政策的歷史終結。而在此前,央行嘗試過許多機制並失敗了。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前的幾年裏,獨立央行被視為成功地控制通脹的關鍵;財政赤字較大的國家尤其熱中於央行獨立性,因為可以從較低的長期利率中獲益。面臨信用極速擴張的局面,同時肩負着監管銀行業的責任,央行常因為漫不經心而被嚴厲詰問,但當麻煩發生時,它們也不時因為迅速果斷的反應而獲讚美。
央行獨立性受質疑
可是,貨幣政策的共識期也許即將結束。在美國,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特朗普質疑聯儲局理事的獨立性,並明確表示如果當選將馬上更換聯儲局領導層。歐洲央行的量化寬鬆政策受到廣泛批評,行長德拉吉最近不得不在批評態度最嚴厲的德國議會面前為自己的方針辯護。
英國政客也開始反對。儘管長期以來批評英倫銀行被視同在教堂瀆神,英國首相文翠珊在最近的保守黨大會講話中指出:「貨幣政策有一些壞的副作用。擁有資產的人更加富有了,沒有資產的人遭了殃……必須要做出改變。我們就是來實現這一改變的!」
頗有影響力的前保守黨領袖夏偉林(William Hague)更加直截了當,最近他提出了赤裸裸的威脅:「如果央行不馬上改變行為,其獨立性將受到愈來愈大的衝擊。」「它們大肆吹噓的獨立時代將結束,過程可能非常快。」文翠珊斷然否認其政府與英倫銀行行長卡尼之間有任何分歧,但顯然,20年來第一次,貨幣政策成為政治爭論的主題。
面對這種新思潮,卡尼顯得很平靜和理解;而德拉吉與批評者的舌戰也值得讚賞。但德國央行理事會成員多姆布雷特(Andreas Dombret)嘗試了不同的策略。在本月的倫敦英國銀行家協會會議上,他說:「也許是時候禮貌地提醒:央行獨立性是不容爭辯的。」多姆布雷特表示,政客不在錯誤的地方施加影響力是明智的。不難看出,多姆布雷特的話正中要害。不審慎地評論貨幣政策,可能會令市場不安,而政客更要對所欲之物慎之又慎。然而,政客不可能同意央行獨立性「不容爭辯」,他們可能會要求技術官僚更加低調,因為政客給什麼,他們就只能拿什麼;僅僅因為他們爭論貨幣政策的社會影響,並不一定意味着他們質疑決策者的合法性。
量寬帶來未知領域
平心而論,這是一個微妙的局面。一個強有力的觀點是,擺脫短期政治壓力的央行一直是物價穩定的謹慎看護者,亦很好地服務了全球經濟。回歸政治影響利率的局面是否真能帶來即期以外的好處,值得質疑。
但我們必須承認,各央行大規模量化寬鬆把全世界帶入了未知領域,貨幣和財政政策的界限愈來愈模糊了。譬如,英國財政部決定了經濟干預的水準,而英倫銀行決定實施的時機和方法。因此,央行的獨立性不是絕對的。
央行行長必須證明,他們明白零甚至負利率所導致的政治壓力和反常環境。儲蓄者痛苦地抱怨他們因為審慎而受到懲罰;拒絕談論這一點和當前貨幣政策的其他影響,絕不是可以接受的應對方式。
獨立性需要更高的問責度和透明度,從而向公眾解釋政策。值得肯定的是,英倫銀行通過在英國的一系列公開論壇,向人們展示了正確的前進道路。把貨幣政策交給人民需要時間,但要保持維持獨立性所必須的政治共識,這至關重要。
作者為蘇格蘭皇家銀行主席
Copyright︰Project Syndicate,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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