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5月12日
上周提到,日本央行行長黑田東彥上月發動2016版堅.本能寺之變,殺安倍政府和全球市場一個措手不及。結果,本周安倍晉三和麻生太郎兩大巨頭急急出口術,後者更是出任財務大臣以來首次作出干預恐嚇,被迫破戒;日本央行行長黑田東彥亦再次表示,如有需要定必出招。黑田嘴裏說得動聽,實際是高級黑的級數;箇中之黑,絕對不讓四百多年前真.本能寺之變的多個黑幕專美。
傳說真.本能寺之變黑幕重重,主流有「光秀怨恨說」、「家康黑幕說」、「秀吉黑幕說」和「朝廷黑幕說」等等。雖然花樣多多,但本質上離不開主事人背後有鬼唆擺。上周筆者所述正是訴諸怨恨,即黑田唔妥安倍,猶如光秀唔妥信長。個人恩怨層面以外,筆者其實傾向相信朝廷黑幕說(當代不少日本學者亦認同此說),即當時的日本朝廷認為信長唔肯乖乖聽話開設幕府,可能是密謀推翻天皇制度,因而與疑似保皇黨明智光秀暗通款曲,做信長世界。換言之,光秀心中有魔,背後有鬼;鬼者,朝廷也。
造反派打擊央行威信
回到今天,黑田背後之鬼何在?也是朝廷,但不是當今安倍朝廷,而是前朝!話說現時在日本央行政策委員會內,有一位頭上鑿着「造反有理」的造反派委員──木內登英(Takahide Kiuchi)。此君出名特立獨行包拗頸,不僅由2014年10月31日加碼QQE起例牌投反對票,在今年1月強推負利率後,更大肆唱衰負利率,甚至要求央行收回政策,減少放水。
際此放水之世,歐美央行出現旗幟鮮明的反對派,並不出奇。聯儲局有Esther George,歐洲央行有Jens Weidmann,兩人皆逢「鬆」必反;後者上月更惹得歐洲央行行長德拉吉在記者會上發火還擊,好睇過戲。不過,兩人其實認為央行已交足貨,僅反對過度寬鬆,亦無公開唱衰政策。木內則不然,表明通脹難達標、負利率累街坊,公開打擊央行威信;在尊卑必分的日本社會,實在少見。
木內肯定前朝政策
事實上,早於2013年5月議息會議開始,木內已鋪鋪動議改會後聲明,認為日本央行應將通脹達標定為中長期目標(黑田認為可於兩年後達標),而且應表明QQE僅屬為期兩年的非常措施(黑田認為措施可以持續下去),結果是鋪鋪以8-1被大比數否決。
須知道,在2013年5月,安倍上台僅僅半年,黑田坐正更不過兩個月,正值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木內登英居然夠膽捋虎鬚,擺明與上級黑田及其主子安倍對着幹,究竟是哪來的底氣?
要知底氣何來,自不然(又)要起底。查木內此人背景相當簡單,1987年日本早稻田大學經濟系畢業後,便一直在日本最大投行做研究,然後在2012年7月被日本政府委任為央行委員。That's all,無甚特別噃。
慢着,2012年7月被日本政府委任?那麼,當時委任木內的,豈不是安倍政府的手下敗將──民主黨野田佳彥政府?一查之下,原來木內正是野田政府委任的最後兩位日本央行委員之一(另一位是同樣投行出身的竹廣佐都),任期到明年7月。
試想像,僅揸着一個土炮學士學位,在同一家公司做了二十五年研究後,突然被委任進入國家財金權力核心,難道不會受寵若驚,對提拔自己的主公心懷感激嗎?何況是在尊卑必分的日本?因此,筆者實在有理由懷疑木內在現時的日本央行內協助黑田執行安倍經濟學的誠意。
一如上周指控黑田「叛逆」一樣,本欄雖然大言炎炎,但決不會莫須有。木內出任日本央行委員後,於2013年2月28日首次就日本經濟情況及貨幣政策公開演講。起底後發現,木內在該次演講中,將當時日本經濟之疲弱大部分歸咎於外圍經濟(特別是歐美)不景,而當地的通縮威脅也主要來自環球通脹下行;相反,前朝野田政府在2012年所執行的追加預算以及日本央行在2013年1月所推出的寬鬆措施(當時話事人仍是白川方明,黑田仍未獲得提名)和引發的預期,正在發揮正面作用。換言之,木內認為當時日本經濟不佳主要受外圍拖累,乃非戰之罪,野田佳彥和白川方明其實交足貨。
對黑田下了緊箍咒
肯定前朝政策之餘,木內不忘為剛上任的黑田下了一道緊箍咒。在演講的最後一段,他突然強調貨幣政策必須來自央行全體委員的共識,並不是一個人說了算,暗示黑田即使有安倍撐腰,也不可能在央行為所欲為。更辣的是,木內表明各委員均由內閣任命並獲參眾兩院通過,因此在五年任期內不可能在非自願下「被離職」。換言之,木內先發制人,對即將上任的黑田發出警告:「你不要動我!」
更有趣的是,木內雖然出身投行,而且高調反對無限期放水,尤其反對買外債,但卻認為日本政府可在必要時干預滙市,壓低日圓,顯然是政府干預的支持者。當中有何玄機?
原來提拔木內的野田佳彥,正是干預滙市的老手;他出任財務大臣時,曾於2011年3月、8月和10月當日圓升至75至77之間的時候,三度出手干預滙市,大沽日圓(紅圈)。看來,木內雖然身處安倍、黑田陣營,但對恩公野田佳彥的「豐功偉績」,仍然念念不忘。
影響超乎許多人想像
既然木內擺明車馬當造反派,而且其動議及反對票從來無被通過,那又如何可「黑」倒黑田呢?雖然木內經常口沒遮攔地唱衰黑田政策,但他對通脹走勢的悲觀和對負利率的禍害,倒與日本目前所面對的困境吻合。曾任日本央行委員的第一生命研究所首席經濟師熊野英生(Hideo Kumano)就曾明言,「木內的思想被看作是制約和平衡黑田東彥的政策,兩人也都深知日本國民的真實想法。木內登英可能在外界看來特立獨行,但在貨幣政策規劃上,他對審議委員會的討論產生的影響超乎許多人想像」。
看來,木內對放水失效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開大會講、開吹風會講、開研討會講、開一次會就講,使黑田對加碼放水這問題,有一條比較「清醒」的市場經濟路線,但終於與主公安倍出現了嚴重的路線矛盾,亦以後現代方式重新演繹了光秀與信長的路線矛盾。刻下黑田已對安倍施襲,麻生亦可能被迫走野田干預滙市的舊路,莫非「光秀怨恨說」與「朝廷黑幕說」正以借屍還魂方式,重演着後現代的堅.本能寺之變?
交通銀行(香港分行)環球金融市場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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