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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4月27日

許百堅 珠三角發展

一帶一路 中港禍福難料

中國提出並實施「一帶一路」發展戰略,幾乎贏盡全國上下的掌聲,認為對美國打勝了漂亮一仗。尤其是連西方各國都對亞投行趨之若鶩,更被很多國人解讀為世界的天平已經變動了。當中特別是英國的「投誠」,更被視為具象徵性的意義。

要符合「美國國家利益」

但筆者認為,訊息固然是明顯的,訊號卻不無危險。英國的「背叛」或許反映美國「霸權」的動搖,但美國對霸權動搖的警覺,卻可能引來瘋狂的反撲。中國準備好承受了嗎?中國能承受嗎?

環球政治經濟的格局,自二次世界大戰之後,基本上都是在美國的主導之下。美國人最常掛在嘴邊的,就是「美國的國家利益」。由美國主導的世界秩序和遊戲規則,自然相對地符合「美國的國家利益」。符合美國利益,自然不一定符合所有國家的利益,於是自然就有國家出來挑戰這些秩序和規則。而美國也自然地要把挑戰者消滅,以維護其主導秩序和規則的權力。於是數十年來就有一波波的攻防循環,諸如軍事上的蘇聯、經濟上的日本、貨幣上的歐羅、以至意識形態上的共產主義和伊斯蘭教等等。

現實是,這些挑戰都沒有成功,世界依然由美國主導。而挑戰者則一個個相繼衰落。這當然反映出美國無可撼動的絕對基礎和實力,而美國則在擊退挑戰後,一次次進化自強,臻至無敵。

中國自改革開放經濟崛起後,積極融入國際社會,適應現行世界秩序和遊戲規則,但是很快就發現自己處處受制,因為「規則」主要符合「美國國家利益」,並不符合「中國國家利益」。於是重訂遊戲規則的渴求,隨着自身實力的壯大及可被侵蝕的利益變大,就愈來愈強烈。事實上,中國的此一態度,近年已經愈來愈頻繁地流露了。

重訂世界規則和秩序

在國家發展改革委、外交部、商務部聯合發布了《推動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願景與行動》中,開宗明義就說:

「2000多年前,亞歐大陸上勤勞勇敢的人民,探索出多條連接亞歐非幾大文明的貿易和人文交流通路,後人將其統稱為『絲綢之路』。千百年來,『和平合作、開放包容、互學互鑑、互利共贏』的絲綢之路精神薪火相傳,推進了人類文明進步,是促進沿線各國繁榮發展的重要紐帶,是東西方交流合作的象徵,是世界各國共有的歷史文化遺產。」

「『一帶一路』建設是一項系統工程,要堅持共商、共建、共用原則,積極推進沿線國家發展戰略的相互對接。」

「當今世界正發生複雜深刻的變化,國際金融危機深層次影響繼續顯現,世界經濟緩慢復甦、發展分化,國際投資貿易格局和多邊投資貿易規則醞釀深刻調整,各國面臨的發展問題依然嚴峻。共建『一帶一路』順應世界多極化、經濟全球化、文化多樣化、社會資訊化的潮流,秉持開放的區域合作精神,致力於維護全球自由貿易體系和開放型世界經濟。」

「共建『一帶一路』致力於亞歐非大陸及附近海洋的互聯互通,建立和加強沿線各國互聯互通夥伴關係,構建全方位、多層次、複合型的互聯互通網路,實現沿線各國多元、自主、平衡、可持續的發展。」

上述用意很清楚,就是要另起爐灶,重訂世界的規則和秩序;而新爐灶將以亞歐非為依託,重新確立亞歐大陸作為世界主要舞台的地位。至於美洲,則重新變回世界的邊緣,或至少不再是世界的單一主導。

如果主導世界是美國的「國家利益」,失去對世界的主導,當然不符合美國利益。當世界有另一個舞台自己在玩,當美國不能再靠印鈔機掠取世界資源,債台高築的美國,甚至有破產的危險。因此另起爐灶,無異於對美國直接挑戰、挑戰美國的根本利益,這對美國的傷害可以是致命的,因此,美國的反撲自是必然的,尤其是最忠實追隨者的「背叛」,對它造成的心理威脅,更可能使它再無僥幸、再無顧忌。

但是,中國準備好挑戰美國了嗎?準備好承受美國的反撲了嗎?會否羽翼未豐操之過急,過早逼迫受傷的獅子,到頭來變成另一個蘇聯、日本、或歐盟?因此,對於中國另起爐灶的時機拿捏,實在不無擔憂。

至於香港,「一帶一路」同樣利害難料,甚至可能是致命一擊。

香港人一直深信,香港是全中國最先進、最國際化的地方,中國要繼續發展,就要借助香港的先進和國際化經驗,香港是不可或缺的。這個理解當然自有道理,但也可能是盲目的。

北京傳出明確訊息

關鍵在於標準在哪裏。如果世界仍然是現在或過去幾兩百年的海洋世界,格局仍然是現有的格局,香港當然仍是「先進」的。但如果世界格局變了呢?如果規則再不是過去的規則呢?香港的優勢還存在嗎?

香港對北京的價值,傳統智慧認為,香港有百多年同西方世界打交道的經驗,中國要同西方接軌,借助香港的經驗和智慧,是最便捷最省成本的途徑。這無疑是過去香港立身的資本,而且時至今日,仍然是很多人的思想認識。然而,這種認識,今天是否仍然現實?

「一帶一路」的理念,就是擺脫過去300年統治世界的海洋秩序,重拾之前2000年以亞歐大陸為中心的大陸秩序;擺脫近代由西方主導的遊戲規則,建立自己主導的新的遊戲規則。當中國不再戰戰兢兢地謀求與西方接軌,反過來是世界要適應中國的遊戲規則、向中國接軌,香港百多年積累的資本,可說一夜成廢,無用武之地,價值當然就微不足道、可有可無了。

從《一國兩制白皮書》,到8.31人大決定,再到放棄輿論陣地(放棄亞視),北京似乎都在傳出明確的訊息,就是「這裏由我主導,我有我的方向,你願意就跟着走,不願意也無所謂。反正我已經不在乎你,更不會再委屈討好你。」而這個態度的背景,就是中國的戰略轉移,從海洋轉為大陸,從被動轉為主動。

對中國對香港的擔憂,是否過度敏感?相信答案不會等很久。

作者為理大大學CBC副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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