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2月14日
美國希望減少對協防歐洲的投入,法國質疑北約的存在價值,不少人預言北約還能否持續下去……以上所說的並非北約70周年峰會前的種種爭議,而是綜觀北約的歷史,不時都有爭拗。
早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已有美國參議員敦促削減在歐洲駐軍,當時越戰令美國無暇兼顧歐洲,也令美國人厭戰,而且美國外交一向有強烈的孤立主義傳統,所以美國想減少對北約的承擔,不是新鮮事,現在美國想騰空一隻手去對付太平洋彼岸的中國,那麼對大西洋外交軍事的參與必然需要降低。
軍事擺設 擋蘇留美壓德
諷刺的是,七十年代的共和黨尼克遜總統力抗國內主張減少參與北約的呼聲,接近半世紀後,另一個同樣面對彈劾威脅的美國共和黨總統,卻支持削減對歐洲保護傘的投入。
法國總統馬克龍形容北約「腦死亡」,令人驚訝他對北約的負面看法較特朗普更甚,但歷史顯示,法國一直跟北約貌合神離,戴高樂總統在六十年代帶領法國退出北約的軍事指揮架構,變相不參與北約的軍事合作,之後換了左派的密特朗上場,也繼承這個政策,要到2009年薩爾科齊總統年代,法國才重返北約軍事架構。
馬克龍另一具爭議的言論是,歐美應當與俄羅斯修好,而特朗普也一直希望跟俄羅斯改善關係,這些都看似會削弱北約。不過,歷史上,上世紀七十年代西德提出「東方政策」(Ostpolitik),主張跟蘇聯、東德等東歐共產國家破冰,當時美國也擔心這會打擊北約,可見西方與俄羅斯應有着怎樣的關係,以及這會如何影響北約運作,是北約創立70年以來一直存在的老問題。
特朗普突然單方面宣布從敍利亞撤兵,土耳其隨即短暫揮軍進敍北,掃蕩庫爾德族游擊隊,惹來不少北約的歐洲成員國不滿,更擔心如果土耳其本土因此受襲,其他成員國會否無辜被拖入戰爭。同樣,這類爭議也曾出現在北約的歷史,2003年伊拉克戰爭,以美英為首的主戰北約國家跟由法德主導的反戰成員國之間決裂,其裂痕遠比現在更大,而越戰也曾令歐洲國家擔心會捲入此戰爭。
特朗普跟北約若即若離,令不少人高呼北約快完蛋,但有關質疑在30年前更大,當時柏林圍牆倒下,跟北約對抗的華沙公約集團兩年後結束,理論上歐洲不再面對蘇聯繼續向西推進的安全威脅,那麼,北約還為何要留下來呢?
這個只是對北約存在目標的最表面看法。無疑,在冷戰時期,北約最重要的工作是震懾蘇聯,但套用擔任北約首任秘書長的英國名將Hastings Ismay勛爵的名句,他說過,北約的功用是「阻止蘇聯進入(歐洲),把美國留在(歐洲),並壓制德國」(Keep the Soviet Union out, the Americans in, and the Germans down)。
處理反恐 跳出歐洲範圍
換成北約的官方說法,北約一成立時就已經有3個目標,除了震懾蘇聯不再在歐洲擴張外,還有透過美國在歐洲的強大存在來防止民族狂熱軍事主義在歐洲死灰復燃,以及鼓勵歐洲政治融合。
因此,北約在冷戰後生存下來,進入第二個階段,也就順理成章。德國統一後國力明顯強於法國和英國,歐洲要以進一步融合來「控制」德國,而北約在這方面與九十年代誕生的歐盟擁有共同目標。而且,南斯拉夫同一時間發生內戰,北約也需要出動,遏止曾引致兩次世界大戰的歐洲民族主義。
有趣的是,冷戰期間,北約未曾進行正式作戰行動,它只是用來嚇唬蘇聯的擺設,但實際上北約和蘇聯不可能交戰,因為一打仗就會涉及毁滅性的核武。倒是南斯拉夫內戰,各交戰方不會因北約插手而停火,這令北約至九十年代才首度進行軍事行動。
踏入二十一世紀,北約進入第三個時期,美國遭遇9.11恐襲,令北約把重心轉移至處理恐怖主義,而且北約在思維上也慢慢發生變化─歐洲面對的安全威脅,不一定是位處地理上毗鄰歐洲的地方,例如離歐洲幾千公里遠的地方,那兒的極端主義也可能觸發歐洲本土受恐襲,因此北約也應把手臂伸至那些地方。循此路進,北約開始思考中國崛起會帶來什麼挑戰,也就並不奇怪。
重看創立北約的《北大西洋公約》,文件列明簽署國結盟,是為了:(一)保護成員國人民的自由、共同文化承傳和文明;(二)推動北大西洋地區的穩定和福祉;以及(三)進行集體防衞,保存和平及安全。而北約成員國所保護的東西,是建基於民主、個人自由和法治的原則。北約的確是為了回應蘇聯的威脅而出現,但其存在原因和工作目標還包括更深層的共同價值觀,要判斷北約能否存在下去,不關乎北約還有什麼存在目的、還有什麼事可做,甚至成員國之間的爭拗,而是各成員國對全球事務的戰略觀是否仍有大量交集,以至她們之間是否仍擁有一定的共同基本價值觀,如果後者的條件仍未消失,目前北約面對的困擾都只是過眼雲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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