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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3月30日

盧峯 EJ GLOBAL plus Food for Thought

精英堅離地 唐寧街鬧劇一籮筐

假若Anthony King及Ivor Crewe兩位學者下回修訂The Blunders of our Governments這本趣味書,自2016年上演的脫歐鬧劇會佔不小篇幅,甚至被選為Blunders(粗疏失誤)之首。可惜Anthony King前年已過世,沒能看到脫歐困局這齣鬧劇的結局,真要出修訂版,只剩下Ivor Crewe單打獨鬥。

說回這本有關30年來英國歷任政府失誤的書吧。任何政府都愛擺出英明神武、We know best的樣子,英國政府也不例外。畢竟政府、政黨內充斥牛津、伊頓公學等名校精英,他們自信滿滿,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一點也不奇怪。可也因為這份優越感令他們跟民眾及非本國人包括歐洲國家政治領袖隔膜甚大,在決定政策以至應付危機時容易一廂情願或變得Self-indulgent,輕則自討沒趣,重則造成巨大浪費又激起民憤。

人頭稅一出 鐵娘子完蛋

King及Crewe在書中以Cultural Disconnect(文化脫線)形容他們,以港版語言來說就是「堅離地」。其中一個典型又重大的失誤要數鐵娘子戴卓爾夫人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炮製的Poll Tax風波。

自1979年上台以後,鐵娘子大力推動英國政府向右轉,以私營化、減稅、中央集權(打擊地方政府及議會)為主要政綱,改造國家。Poll Tax或人頭稅就是改變地方政府財政的「新政」,並一舉把稅務負擔從地主、業主轉為由每位居民均分。儘管推行過程中部分內閣成員對此有保留,但誰也不敢對已連勝三次大選的戴卓爾夫人說不,只好讓劫貧濟富的人頭稅正式上馬。

結果,新稅未徵收已引發年輕人、城市居民的怒火,各地出現拒繳稅款、拒登記的現象,倫敦等大城市則出現類似「黃背心」的騷亂,要求鐵娘子下台的呼聲開始湧現。原來已被邊緣化的工黨乘勢復起,支持度大幅領先保守黨。

保守黨高層見勢色不對,決定讓步,取消人頭稅,改以Council Tax代替。經此一役,鐵娘子從「戰神」變成包袱,在黨內逼宮下黯然辭職,成為少數沒有敗選仍要下台的領袖。

按King及Crewe的分析,Poll Tax對政府財政影響不大,根本不必在民意強烈反對下闖關。這一切只能歸咎於鐵娘子被勝利沖昏頭腦,變得剛愎自用,在黨內搞一言堂,最終一次地方稅收改革激化為全國性政治危機,自己落得個「衰收尾」的下場。

英鎊退出ERM 大鱷笑呵呵

另一個重大的Blunder是英鎊退出ERM(歐洲滙率機制)事件。事件高潮當然是1992年9月16日的Black Wednesday。在那一天英國政府因抵受不住炒家狙擊宣布退出ERM及讓英鎊自由浮動,鎊滙隨即下跌近兩成才企穩,還讓大鱷索羅斯一戰成名,大賺10億英鎊,自此成為全球政府聞風喪膽的金融狙擊手。

黑色星期三的詳情包括英國政府高層如何進退失據,如何跟德國央行行長史萊辛格暗戰以至失卻強援已有多本專著詳述,這裏就不再重複。想指出的是,今次Blunder同樣源於英國政客「堅離地」,對歐盟的政治現實毫不了解。

歐盟各國設立ERM是要為貨幣一體化做準備,英國既加入機制便要接受機制的好與壞,包括交出貨幣政策的主權,並接受由此而來的經濟震盪。可惜,英國政府高層包括時任首相的馬卓安及財相拉蒙特對此不大了了或不甚重視,以為機制出事成員國貨幣受壓的時候,其他成員會全力支援。可這只是英國單方面的想法,作為歐盟龍頭的德國根本不打算擔當Lender of last resort,更不打算為拯救別國貨幣而改變自己的政策。

更不巧的是,當時德國剛統一並宣布以一兌一的比例兌換東德馬克,德國因此面對沉重通脹壓力,央行只好維持高息,令包括英鎊在內的其他成員國貨幣面對巨大貶值壓力,不得不跟隨高息政策以免走資,還得拿出本國外滙儲備維持滙價。

一來一回下英國經濟大受打擊,企業苦不堪言。偏偏英國政府高層一心指望德國央行「打救」,包括提供額外馬克作彈藥打擊炒家及調減息率。德國央行行長史萊辛格卻不為所動,連示意可能減息也不願意。最糟的是,索羅斯等炒家比英方官員更了解德國不會出手的基本道理,英國政府怎能不成為炒家的俎上肉,任由索羅斯等「提款」。

King及Crewe還列舉了多項Blunders,例如圓形劇場Millennium Dome工程失誤等,教人啼笑皆非。對政治、政府管治有興趣的人翻開這本書,肯定不捨得放下。

 

延伸閱讀:Anthony King and Ivor Crewe, The Blunders of our Governments, Oneworld Publications,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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