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恩新年首秀掩飾不住焦慮

2019年元旦，北韓最高領導人金正恩按慣例發表新年講話，全文近8000字（中文譯本），念了32分鐘才完事。即將在1月8日就滿35歲的金正恩，看起來又比去年肥胖了，脖子下的贅肉更加發達。這次金正恩坐着講話，全程語氣平緩，沒什麼起伏頓挫，以前站着講話時偶爾來一兩句激情昂揚的表述，這次完全不見了。體胖，未必是心寬；沉穩，未必是淡定。細看講稿全文，可發現當中幾處前後矛盾，透露出這位獨裁者對北韓內外交困情勢的深深焦慮。

講詞前後矛盾突顯內外交困

金正恩的講話主要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內政的回顧和未來部署，第二部分闡述朝韓關係，朝美關係亦罕有地詳細表述、並佔據第三部分。

在第一部分，金正恩首先高度肯定北韓在過去一年內，「並舉路線」（核武和經濟平行發展）取得重大成就，「非凡而可貴的進展」，在電力、冶金、化工、煤炭、輕工業各方面都有顯著發展，軍隊生產民用品、科技研究和教育現代化亦然。總之就是北韓經濟快速提升、前途光明而燦爛（金正恩正式掌權之前，北韓國民被徹底灌輸的統一口徑）。

為了讓北韓進一步加快成為一個「強國」，金正恩開出的藥方是四個字──自力更生，這個關鍵詞在講話中前後出現38次之多。確實，對於一個長年備受國際封鎖的國度，其領導人除了用這個口號激勵國民士氣，也沒有別的好辦法。

然後，金正恩在宣示2019年工作重點時，已經取得「非凡可貴發展」的各種問題，又變成必須解決的當務之急：「要首先致力於解決電力問題，打開搞活國民經濟的突破口；大大增加電力生產，這是今年社會主義經濟建設面臨最重要而迫切的任務。」而要解決電力問題，首先要解決的是煤炭供應。有了煤炭，又要解決運輸能力；有了運輸能力和電力，又出現冶金技術和化工技術急需提升等林林種種問題。

總之，2018年已經取得偉大成就的各個方面，到了2019年又成了亟待改善的老問題。其實真相就是「基本無解」。金正恩只能繼續用這種畫餅充飢的言語，繼續愚弄國民，相信到了明年的元旦，他還會說類似的話。

值得注意的是，金正恩為了增加電力生產，甚至把「原子能發電能力」也列為「要有遠見地增強」的選項之一。北韓原本根據國際原子能組織規定而被廢掉的寧邊核電站，在2018年下半年，被西方的偵察衞星發現有重新動工的跡象。金正恩此番言論，也許正耦合了西方情報界對北韓重啟核能計劃的判斷。這種判斷一旦被證實，金正恩面臨的國際壓力和制裁，只會更強更緊。冒如此風險也要重啟核能計劃，可見金正恩如今面對的困難有多大。

渴求外滙收入忘了自力更生

在第二部分，金正恩大肆褒揚2018年他和南韓總統文在寅三度會面的重大意義，並重申決心要開創朝鮮半島無戰爭的和平年代，從民族大義出發，從根源上消除南北的軍事敵對。然後話鋒一轉，金正恩提出，既然南北雙方有了共同的約定，那麼南韓就必須停止一切和外國軍隊的聯合演習、徹底終止從外部引進戰略武器。此言擺明針對美國在軍事上和南韓的各種合作，無異於要求南韓放棄那個守護了南韓70年平安的重要力量。美韓聯軍幾乎無日無之的軍事演習，長久以來都令北韓神經緊繃，耗費大量資源用於軍事建設，而他面對的這種軍事壓力，隨着國際封鎖持續下去，只會愈來愈大。

金正恩還提出，「南方實業家當前的困難處境和南方同胞想要遊覽民族名山的願望」，「願意無條件重啟由南北韓合辦的開城工業園區和金剛山旅遊」。這個由南北韓共同開發、位於北韓境內的開城工業園區和金剛山旅遊區，曾經是北韓極為重要的外滙來源。在2016年初，南韓政府宣布，為了截斷北韓核武計劃的資金，主動撤出開城工業園區內的全部南韓企業。至於金剛山旅遊區，則是因為一名南韓女遊客2008年在旅遊區內被北韓哨兵射殺，導致南韓政府宣布停止南韓遊客前往金剛山旅遊，隨後北韓沒收了全部南韓商人的投資。

兩個項目的關閉，都是南韓政府主動作出的決定。金正恩說自己願意無條件重啟，只是打着民族和解的幌子，惦記着那些珍貴的外滙收入罷了。但這也反映出他是多麼需要外滙支撐其統治，這個時候，他就不提「自力更生」了。

第三部分，朝美關係。金正恩高度肯定2018年6月12日和美國總統特朗普會晤的重要意義，這場會晤和南北峰會、三次訪華合在一起，構成了他在開場白中所說的「我國的國際權威繼續上升」，並表示願意和特朗普盡快舉行第二次峰會。但與此同時，金正恩也對美國提出要求，甚至語帶恐嚇說，如果美國不解除對北韓的制裁，北韓將不得不「探索新的道路」。這番話，看起來軟硬兼施，實際上自打嘴巴，顯得自己底氣很不足。特朗普的反應很精明──不回應金正恩的恫嚇，只說期待第二次峰會、北韓經濟潛力很大，回畫一張大餅給金正恩。

展望2019，看來金正恩的焦慮，還會持續下去，正如他不斷增加的體重。

譚信非_資深新聞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