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援非vs製造債務陷阱

作為一個中國籍專業人士，做與非洲發展相關的工作，一開始就遇到了「道德困境」：在看到中國在非洲的足跡，聽到非洲人對中國的正面評價時，希望肯定中國的存在，並鼓勵中國用更好的方式介入。但對中國國內的種種問題及制度弊端的了解，又讓我不得不對中國對非洲發展的貢獻謹慎發言。

近年來，非洲陷入中國的「債務陷阱」論點在部分國際媒體與學者中流行，中國被指在非洲奉行「債權帝國主義」（Creditor Imperialism）。印度學者Rahma Chellaney教授2017年12月20日在Project Syndicate發表文章，稱中國在斯里蘭卡、吉布提等國以自然資源、戰略要地等作為質押物的貸款，已經成為事實上的「債權帝國主義」，它使接受貸款的國家在無力償付貸款時不得不讓渡部分主權給中國。無獨有偶，2018年8月，美國多位參議員聯名，要求美國警告非洲國家勿陷入中國的債務陷阱。

歐美不願出手卻指指點點

在非洲開發銀行工作的體驗告訴我，許多非洲國家的決策者以及專業人士對這種看法不以為然。10月底，尼日利亞中央銀行前行長、在國內備受尊重的穆斯林埃米爾（Emir，對穆斯林統治者的尊稱，Muhammadu Sanusi II）在非洲開發銀行表示，希望非洲國家能向中國學習包括人力資本積累在內的廣泛發展經驗。11月初，利比里亞前總統Ellen Johnson Sirleaf在喬治城大學參與有關非洲問題的討論，在被學生問到如何看待中國在非洲的存在時，她的回答簡單但能夠代表部分非洲國家政府與民間的看法：「在非洲，中國在那裏，而你們（美國）不在。我們（非洲）曾邀請你們來。」

現實的情況是，非洲仍然迫切需要外部的援助與投資，而中國有能力提供上述資金。當前世界處於一個大國間權力轉移的時刻，美國無意過度關注非洲，更注重其國內經濟復甦與就業情況；中國有意向國際社會提供更多的公共產品以換取更大的國際影響力，但歐美等國並不願接受中國的公共產品，即便在亞洲，近來中國的「一帶一路」相關項目也在印尼、馬來西亞等國遇到挫折。因此，非洲這個既有意願也有需求接受外援的大陸，成為中國的不二選擇。

客觀事實是，對經濟基礎薄弱的國家來說，任何稍具規模的借貸都可能造成本國債務大幅上升，正如吉布提經濟、財政與工業部長達瓦萊在接受中國媒體採訪時所言：「由於我們財政收入的局限，無論我們採取什麼發展措施都會給政府帶來債務。」

10月11日，來自歐洲與非洲的兩位學者Vito Laterza與Patience Mususa聯合在半島電視台網站上，發表一篇關於贊比亞債務問題的文章引起了中國學者關注。在這篇文章中，作者認為，中國帶給贊比亞的債務問題的確存在，但與IMF等國際組織多年來向贊比亞提供的不可持續的貸款相比，中國在這方面實在是「經驗不足的」（Inexperienced）。

非洲的多邊國際機構中也有人認為，在討論中國對非洲提供資金問題的時候要記住，非洲國家自身也有權利決定是否接受外部資金，以及怎樣利用。從非洲的角度，不能簡單地在接受外部資金的同時還指摘其他國家。

回到我的「道德困境」中，目前我想不出一個更好的方式來解決一些非洲精英對中國模式的推崇，以及我個人對中國模式的保留態度。但對於批評中國在非洲存在的人，我的建議是，如果你真正關注非洲、在意非洲人的生活福祉，那麼就到那裏去，為這片大陸的發展做一些實事。

張倩燁政治風險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