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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7月28日

李克賢 EJ GLOBAL plus 信觀點

東西政治價值觀迥異 修昔底德夢魘難去

近日中美貿易戰未有減退跡象。執筆之際,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正舉行聽證會,討論對160億美元中國商品加徵關稅。若美國落實,中國被徵收關稅的產品將多達500億美元。不少評論指美國發動貿易戰另有目的,針對的是「中國製造2025」,防止中國最終成為科技大國。無論如何,普遍評論認為中美已墮入了「修昔底德陷阱」(Thucydides Trap),美國絕不容許中國取代其世界盟主的地位。

關於修昔底德陷阱,大意是新崛起的大國與現存的大國之間必有一戰。這都是從現實主義國際關係考量,認為國際關係本質是無政府狀態,大國之間先天缺乏互信,視消滅對方就是對自身最大安全保障。而中美之戰能否避免,要看幾個問題。

第一,中美雙方是否意識到修昔底德陷阱之成因?雙方有否嘗試解決分歧?中國自冷戰時期起已反對西方一貫的強權政治,因為中國是過去殖民及帝國主義的受害者,認為世界秩序不應再重蹈二戰時的覆轍。及至胡錦濤的和平發展觀,習近平表達太平洋足以同時容納中美兩個大國,還有新型大國關係的意願,無一不是回應美方對中國崛起的擔憂,希望雙方可跳出修昔底德陷阱。惟美國半信半疑,一方面中國開始融入國際體系,另一方面北京的外交辭令與行為落差卻令美國深感不安,經常質疑中國的背後意圖。隨着中國提倡「一帶一路」、成立亞投行、在南海填海造陸及解放軍繞台訓練、進出釣魚台及宮古海域,到西至印度洋,東至阿拉斯加都見中國軍隊的蹤影時,美國對修昔底德陷阱的夢魘自然揮之不去。

第二,在雙方欠缺戰略互信下,美國是否真的要與中國拚個你死我活?修昔底德故事中的斯巴達擊敗了崛起的雅典,最終自己也元氣大傷。冷戰後,華府因應中國國力發展而不斷調整政策。克林頓面對還是弱勢的中國就積極鼓勵北京融入美國創造的國際體系;喬治布殊時期已視中國為戰略競爭對手,但一切都因9.11事件而暫時放下;奧巴馬以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PP)及「重返亞洲」回應日益強大的中國,希望維持美國建立的國際秩序。反觀特朗普,不重視美國傳統的外交價值觀,甚至漠視美國主導的國際體系,亦沒具體計劃去全面壓制中國的軍事力量。當然美軍近年都有針對中國軍力而加強部署,但那是美方一貫圍堵中國的戰略,不見得美國已準備好與華衝突升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零和遊戲。

華拉攏「南方體系」自成一派

第三,中國是否有需要挑戰美國的盟主地位?因應特朗普的「美國優先」政策,白宮用於提倡人權的開支已被削減28%;美國不再資助聯合國人口基金(UNFPA),今年底亦會退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 (UNESCO);華府貿易戰的對手亦不只中國,還有加拿大、歐盟等;特朗普對美國多年來在經費及軍備上支持北約組織的不滿也眾所周知。美國在世界格局中的角色逐漸轉弱,很多評論說這正是中國補上美國位置的時機,但這亦不是中國想做就可以成事。美國對國際社會貢獻少了,還有加拿大、日本、歐洲,看看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全面及進步協定(CPTPP),就知道西方國家維持現行國際體系的決心。英國、法國、印度、澳洲聯手在南海給予中國的壓力亦不比美國小。中國此時要挑戰美國地位,恐怕會讓所有西方國家連成一線應對中國,同樣會墮入修昔底德陷阱。

從中國外交的部署來看,北京希望避開修昔底德陷阱,同時又可滿足中國的國家利益。中美溝通對話已沒有改善空間,因為政治價值觀不同,中國無論如何解釋其意圖都不被西方接受,除非中國是一個西方認同的民主國家;但這種自由主義的民主和平演化論是中共的大忌。既然對美國打不了,又談不好,中國就在「南方體系」(發展中國家)另謀出路。

中國早已藉其經濟實力成為南方體系的牽頭者。雖然美國及西方社會對中國的和平共處、不干涉別國內政及雙贏局面的提議依舊抱懷疑態度,但這些中國的外交價值觀正可讓南方體系區分美國與中國的分別。若中國得到南方體系在聯合國或其他國際或區域組織支持,還需要去挑戰美國嗎?不論人口、地域覆蓋及國家數量,美國主導的、已高度發展的「北方體系」都是少數。問題是中國有能力可改變少數北方國家掌控資金及技術的情況,一改南方體系過於依賴甚至是被北方體系長時期剝削的局面嗎?

中美貿易戰的根本可能是出於美國及西方社會要維護北方體系的利益。特朗普早前表示中國只是美國經濟上的敵人,中國不能也無要取代美國。有關修昔底德陷阱的討論近年似乎是被誇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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