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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7月7日

謝世民 EJ GLOBAL plus 信觀點

墨人「造反」 廢百年建制博重生

儘管墨西哥是G20成員之一的世界大國,人口超過1億,經濟規模在世界位列15,但該國的大選一向不太受美洲以外地區注視。然而,墨西哥人剛選出他們簡稱AMLO的左翼分子奧夫拉多爾(Andres Manuel Lopez Obrador)為下任總統,令全球側目,因為墨西哥不只換了一個總統或執政黨這麼簡單,而是整個政壇大地震。

墨西哥近一個世紀都由兩個中間派政黨管治,現任總統涅托(Enrique Pena Nieto)所屬的建制革命黨(PRI)及其前身更由1929年統治至2000年,形成有民主選舉的一黨專政,直到2000年才出現政黨輪替,改由偏向保守的另一中間派政黨國家行動黨(PAN)執政。

PRI的黨名又「建制」又「革命」,反映墨西哥近代政治變遷。墨西哥在二十世紀初出現革命,國內對總統繼承有分歧,導致武裝衝突,衝突勝利的一派勢力為了確保權力往後和平轉移,把自己政黨化,最終形成PRI,把革命成果「建制化」、「制度化」。墨西哥之後定期每6年透過普選更換總統,但實際操控政治經濟權力的都是同一個PRI及菁英系統。就算2000年換上PAN,背後的人脈網絡跟PRI仍分別不大。

經濟積弱 毒品暴力囂張

奧夫拉多爾出身PRI,上世紀八十年代末退黨,他所屬的國家復興運動黨(MORENA)是國內非主流派,他入主總統府,象徵墨西哥同一班菁英對政治權力近一世紀的壟斷被打破。同步進行的國會選舉更能反映墨西哥整個政治生態已遭顛覆,PRI在眾議院500個議席中,由擁有超過200席跌至今屆不足50席,PRI因此被戲謔RIP(安息)。MORENA由不足50席急升至接近200席,該黨及其左翼盟友較多提名女候選人,連帶女議員在新一屆國會的比例也大增。

墨西哥在上世紀四十至七十年代大概40年間,經濟高速增長,被稱為「墨西哥奇蹟」,PRI即使靠打壓反對派及其他骯髒手段來勝出總統大選,但其統治地位是有認受性的,而且不像同期一些拉美大國般出現軍事政權,形成秘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略薩(Mario Vargas Llosa)口中的「完美獨裁」。

然而,墨西哥上世紀八十年代出現經濟危機,之後又接連發生九十年代中的墨西哥披索大貶值、科網泡沫爆破、「9.11」恐襲的經濟後遺症及金融海嘯,國內經濟發展一直未能重返「墨西哥奇蹟」時期。同時,PRI的貪污愈來愈嚴重,國民愈來愈不滿。另一個問題是毒品暴力。毒販集團互相廝殺,又肆意殺害記者等阻礙毒品貿易的人士,而且手段殘忍,經常發現被斬首的無頭屍體。論毒品暴力,大家仍會想起哥倫比亞,但其實哥倫比亞的情況在2000年代中期已大為改善,此消彼長下,大概10年前外界已認為,毒品暴力最嚴重的拉美國家是墨西哥,甚至有人討論墨西哥會否淪為「失敗國家」(Fail State)。

墨西哥人不是沒給「建制派」機會的,涅托代表PRI,2012年以清新形象當選,國民期望他的執政能耳目一新,結果是政府貪腐醜聞依然不絕,毒販殘殺案件繼續發生。政經問題拖了差不多40年,反建制民粹終於爆發,就算奧夫拉多爾的政綱十分民粹,不知能否落實,但不少上兩屆大選對他猶豫的中產及中間選民這次都投他一票,讓他大勝當選。

墨西哥選民忍無可忍,有國內獨特背景,但這種現象並非墨西哥獨有,美國兩年前便出現過這種情況,美國選民對現狀不滿,尤其憂慮全球化對國內工業及經濟的衝擊,令他們選出零政治經驗的特朗普。

南美政治奇觀 左上右下

墨西哥這次大選備受關注,另一原因正是特朗普的出現,他劍指美國、加拿大與墨西哥的北美自由貿易協議(NAFTA),又揚言要在美墨邊境興建圍牆,並要墨西哥埋單,大家都關注墨西哥會由誰去應付特朗普。同樣亦因為特朗普,墨西哥人揀選了4名候選人中最左傾、最反美的奧夫拉多爾,令墨西哥出現拉美政治中奇特的風景──在二十一世紀初,拉美「滿江紅」,左翼紛紛上台,都傾向反美,較大型國家中惟獨墨西哥及哥倫比亞堅定右傾及親美,而就在不少拉美左翼政權近年下台後,墨西哥卻選出一個左傾反美的總統出來。

在分隔美墨的格蘭德河(Rio Grande),北面有特朗普,南面有奧夫拉多爾,兩個都民粹及口不擇言,一被挑釁就毫不客氣毒舌反擊,兩人的意識形態卻是一右一左,這兩個鄰國出現民粹鬥民粹的形勢。

不過,當選前不斷大罵特朗普的奧夫拉多爾,在當選後卻對特朗普十分客氣,二人首次通電話的氣氛似乎良好,據報他已向特朗普提出,願意協助減少經墨西哥往美國的偷渡者數目。反正特朗普跟去年隔空罵得面紅耳赤的金正恩也能言談甚歡,說不定他跟奧夫拉多爾更合拍?民粹當道,尤其是全球最強國家都由這類領袖領導時,奧夫拉多爾的政治語言、意識形態和作風才是新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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