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7日
踏入2018年,朝鮮半島的形勢變化,簡直令人眼花繚亂。朝美互相要以核彈毀滅對方的狠話還未消散,北韓啦啦隊就現身平昌冬奧,各種美色和政治動作艷驚全場。然後,金正恩和特朗普忽然變身「和平分子」,願意舉行歷史性首腦峰會,就朝鮮半島無核化談判。短短3個月內,和平曙光驅散了戰爭陰霾。問題是,金正恩是否真有誠意放棄核武換取和平?從意識形態、利害衡量和歷史軌跡三方面來判斷,這個無核化目標,恐怕仍是一個遙遠的夢想。
先說意識形態。金正恩4月底和南韓總統文在寅、5月底前和美國總統特朗普舉行首腦會談前,他出人意料地,在3月25日首次以黨國領袖身份踏出國門,旋風式訪問中國這個北韓賴以生存的營養來源。是的,外交大戰當前,金正恩也要放下架子,來這個7年內他並不待見的盟國走一趟。有意思是金正恩訪華的後續,暴露出中國共產黨和朝鮮勞動黨在本質上還是一樣的:獨裁、愚民是維持統治的基礎,民主、開放是兩黨的共同敵人。
兩者的政治綱領,單單看這次金正恩訪華後,兩國政府如何炮製有利於自己的「歷史紀錄」就可見端倪。中國中央電視台14分鐘報道的影像中,習近平談吐從容、講話不用看稿,稱呼金正恩用長輩對晚輩的「你」;而金針恩的形象,是不時點頭稱是、筆錄重點,對習近平用晚輩對長輩的敬稱「您」;整體而言,呈現出一派天朝宗主國接見藩屬下國的景象,金正恩就像來述職的地方領導人。另一邊廂,北韓中央電視台在金正恩返國翌日,就迅速播出長達42分鐘的訪華紀錄片,北韓版的畫面中,談吐從容、指點江山的那位,變成了金正恩,而習近平和一眾中共要員則不時低頭作筆記;金正恩在北京所到之處,從接待人員到中共高官,無不恭恭敬敬;北韓宣傳口徑中的天降偉人金正恩,到中國「視察」去了。
兩條「記錄歷史」的權威視頻,用一樣的邏輯、一樣的手段,玩弄剪輯技巧,拼湊出為各自領袖增添權威的假象,灌輸給自己的國民。而中國政府為免損及習近平「天威」,竟然把發放北韓版視頻全片的網民,直接封鎖他們的雲端賬戶,只剩下一些幸存的零散片段能在好友之間共享。北韓方面就更不用說了,北韓人只能被不斷重播的「偉大領袖訪問中國」紀錄片一遍又一遍地洗腦,在這部片內,甚至隻字不提金正恩承諾的談判半島無核化。像這樣肆意扭曲歷史為己用、粗暴實行愚民為自保的政權,怎麼可能會主動放棄核武求和平?
朝勢引卡達菲下場為戒
至於利害關係,放棄核武的下場,金正恩政權從利比亞前領導人卡達菲的遭遇中,看得心驚膽戰:放棄核武,就是放棄和西方叫板的撒手鐧,下場就是失去政權、被清算。這一點,私底下有不止一名北韓官員對筆者說過;金正恩2013年3月31日在勞動黨中央全體會議上所言:核武器是決不能放棄的命根子、不是政治籌碼或經濟交易品、核武是統一之後的朝鮮國寶。核武,就是金氏政權的護身符。
朝核問題,反反覆覆,北韓策略一向是一張一弛,每每把事態逼到懸崖邊緣就放出「善意」,訛詐到各種援助就轉身迴旋。當然,讓平壤得以轉身成功的,還有來自對方陣營、理想主義色彩濃厚的名人配合,例如1994年第一次朝核危機時的美國前總統卡特(Jimmy Carter),還有這次的南韓大左派總統文在寅。
金正恩現在說願意實現朝鮮半島無核化,但他同事在這個承諾後面也加了但書:南韓和美國需善意回應、並採取階段性同步措施。這意味着,在未來的談判中,金正恩將開出新的要價以獲得經濟上的喘息,並最終開出美國無法接受的條件,例如美軍撤出朝鮮半島、承認北韓政權合法性、承諾不對北韓進行敵對活動等等,這無可避免會導致談判破裂,雙方各走各路。
金正恩正在玩其祖父和父親玩過的策略──讓每一個對手都以為自己在開創新時代、然後成為金氏棋盤的一枚棋子。
譚信非 資深新聞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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