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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9月26日

曾瑞明 信觀點

「本土優先」不能漠視人權

得力於一些本土論述,英國政治哲學家米勒(David Miller)的名字也出現在香港讀者的視角。然而,將着重社群價值,共同體建構的社群主義放進本土論述,就等於可以忽略全球正義的責任?

米勒的論述,是否等於社群主義,本身當然是一個學術問題。但有一點卻是相當清楚的,就是他講民族性(Nationality)重要性的同時,並沒有迴避全球正義者的挑戰。我們不要只看他那本《論民族性》(On Nationality)而忽略另一本相當重要的書《國家責任與全球正義》(National Responsibility and Global Justice)。讀者或會問,社群主義者也要講和能講全球正義嗎?

社群主義重價值保存

社群主義者絕不是那種高舉「本土優先」旗幟,漠視域外人生死、權利的理論。他們的特點,除了重視一個在特定邊界內生活的社群價值,也強調社群文化和價值保存。同時,他們也認為沒有一個可以放諸四海皆準的分配正義觀。另一位著名的社群主義者沃爾澤(Michael Walzer)便指出正義是特定的(Particularistic)。在不同的社會,不同的時空之下,我們如何看待分配也會很不一樣。比如雅典在公元前四至五世紀,人們是用公款去補助公眾浴池而非救助那些弱者,但我們卻不可以輕易地說他們不正義,這可說與全球主義(Cosmopolitanism)的立場不同。全球主義者認為我們可以找到一個建基於自由平等理念,去進行再分配的普遍方法。

我們先不討論全球主義者和社群主義者對正義的看法孰優孰劣。但我們要知道對於社群主義來說,全球規模的再分配對他們來說是沒有意義、不可能的。也因此,他們或會反對開放邊界讓經濟移民進入來達到「再分配」的目的。但是,對於難民他們會有截然不同的態度,這是因為大部分社群主義者都接受人權觀念。沃爾澤就有《厚與薄》(Thick and Thin)一書,指出人權的概念或許內容不及一個文化中的道德論述豐富,但卻具備普遍性。所以,如果以「本土優先」的原則來傷害其他國家,侵害或漠視他人人權,他們當然也會明確反對了。可見,坊間把講人權歸於「左膠」專利,並不公平妥當。

那麼,社群主義者會如何看難民問題?在〈移民公義〉(Justice in Immigration)一文,米勒就指出即使接受合法的國家可以控制她們的邊界,但如何控制還是要符合正義的一些原則。他區分了難民和經濟移民,並指出前者因為人權的理由,有一般性的理由要求國家(包括所有國家)接收他們,但經濟移民就沒有了。

為什麼難民和人權保護相關?根據聯合國難民專員公署(UNHCR)的定義,難民是因為一些因擔心種族、宗教、國族身份和特定社會組織或政見不同的原因被迫害而離開所屬的國家。如果他們回國,擔心會被迫害。但是,這個定義並不照顧到那些因戰爭和饑荒被迫流亡的人,他們如果留在國內,生命都有危險。

生存權絕對是人權,這點無論社群主義者、自由主義者和世界主義者都會同意。關鍵只是,你認為這群來自敍利亞、阿富汗和伊拉克的人,如果留在其國家,生命和基本自由會受到威脅嗎?匈牙利總理就指持續湧入歐洲的人並非「難民」,而是「經濟移民」,說他們只是前往歐洲追求穩定經濟及福利生活的欲望。無論如何這是不是事實,都足證難民和經濟移民有地位的不同。但是香港卻有一些論述表示連難民生死都要表示無視才夠理性,的確迫人思考香港這個號稱全球化下的大都會處於什麼氛圍讓這種論說滋生。

反思發達國為何資源豐富

另一個「社群主義者」沃爾澤的見解更「有趣」。我們都知道有一些大國領土龐大,人口卻十分稀少,這可被視為「奢侈」的行為。重視「社群」的沃爾澤就指出如果真的有多餘的土地,白種人主導的澳洲應去接受要麼為了種族「同一性」放棄土地,或者因為土地而放棄種族同一性。但其實這已觸及土地使用權。

為什麼外來者對某土地沒有任何權利?過去,白種澳洲人有權利去使用很多空地,建基的無非是他們已經劃分了主權界限。但如果東南亞的密集人口因為饑荒而要走進本來「封閉」的澳洲,我們是否也要把他們說成是「入侵者」?我們必然會問,為什麼?是不是在主權以外有更優先的道德考慮?可見即使重視本土文化價值,也不立刻推出要謝絕難民的結論,甚至,我們要反思發達富裕國家何以能擁有這麼多資源。這類型的道德思考,未必合乎我們的「常識」,但卻不應被輕率地一笑置之。

曾瑞明

專研政治哲學,著有《參與對等與全球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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