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8月22日
有論者把中國第一艘航空母艦遼寧號與人民幣國際化,形容為中國夢的海外版,此說也不無道理。世界上的新舊霸權美國及英國,以軍艦控制海上航道,以及其本國貨幣廣泛流通於海外,影響力無遠弗屆,很易令人聯想到中國夢亦朝這個方向走。
二次大戰後,美國的經濟實力獨步全球,它推出馬歇爾計劃,協助歐洲重建,成立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協調國際財經事務,並由世界銀行援助發展中國家,更重要的是透過布雷頓森林協議,重建國際貨幣標準,確立美元作為國際儲備貨幣及結算的方法。雖然,其後於1971年美元不再與黃金掛鈎,但其國際地位仍無可替代,繼續是國際間交易,儲備及記賬的主要貨幣,美國金融機構在世界金融市場長期扮演着舉足輕重的角色。
「寶刀」美元號令天下莫敢不從
美元在國際金融領域擁有這超然地位,使美國坐享巨大利益,由於可發行國際通用的貨幣,美元不愁沒有需求,令其可以取得廉價的資金,無懼龐大的財政赤字與國際收字赤字,使國民享有極高的生活水平。麥肯錫環球研究所於2009年發表的研究結果顯示,美元的超然地位,令美國長期國債的息率低了(比正常)50至80點子(每百點子為1厘)。
另也有研究指出,美國的國際收支賬,就如一家銀行,借入廉價的資金,然後到海外投資債券和股票,1952年至2009年間,每年賺取實質回報率之差(即借入資金的成本與投資回報率相差)達2厘,若由1973年起計,每年回報差更達3.47厘。
幾十年來,世界經濟雖然不斷湧現新興勢力,德國與日本便是表表者,兩國戰後經濟發展迅速,可是,一直未有影響美元的壟斷地位,在美蘇冷戰時期,兩國置身美國軍事保護傘,對美元的地位不敢有非分之想,反而,當美國經濟出現問題時,在美國威逼下,盟友往往要作出犧性,日本是很好的例子,美國為救本土經濟,強迫日圓升值,減低日本產品的競爭,刺激日本的內需,增加美國的出口,但救得了美國,日本卻搞出巨型資產泡沫,泡沫爆破,日本經濟近30年都無法翻身。
在上世紀70年代初尼克遜總統任內,一班歐洲財長向時任美國財長John Connally表達擔心美國的財政政策會輸出通脹,然而John Connally拋出這句名言:「美元是我們的貨幣,但是你們的問題。」此語盡見美國之霸氣,懶理其他國家死活。當年美國經濟差,既提高政府債務上限,增加財赤,又提出美元會與黃金脫鈎的計劃,變相令美元貶值。
美國的霸氣還不止於經濟領域,近年更利用美元作為制裁的手段,兵不血刃地讓伊朗及俄羅斯在國際經濟層面上消失。其所持的武器,是所有美元均要經聯儲局結算,任何銀行若被指為伊朗或其他被制裁的國家進行財務活動,都會被罰款甚至取消銀行牌照,無法再從事美元業務,這招在國際政治上確起了威嚇的作用。
日本與中東海灣產油國以至亞洲的出口國家皆儲備大量美元,為的是可以取得美國的軍事保護,視作保安稅,美元作為儲備貨幣,為美國帶來大量利益,令其有財力建立覆蓋全球的軍事力量,把經濟與防務能力連成一氣;而像中國般,雖然毋須美國的軍事保護,但因要發展出口,須長期壓住滙價,沽人民幣買美元,出口賺取的美元變成國家外滙儲備,大部分回流美國資本市場。
不過,自2009年金融海嘯後,中國的政策開始有轉變,長期依賴出口的發展模式弊端畢現,幾萬億美元的外滙儲備,隨時會因滙率波動而虧損嚴重,2009年人民銀行行長周小川提出,有鑑於1971年美國取消美元與黃金掛鈎,美元為本的國際貨幣制度,造成愈來愈嚴重的金融風暴,故提出以IMF的特別提款權取代美元作為儲備貨幣的想法,最後有關建議不了了之,但人民幣國際化的進程卻悄然開始了。
中國先提倡以人民幣作為國際貿易結算,再在港設立人民幣離岸中心,推動離岸人民幣債發行(稱為點心債),近者有「滬股通」等,並積極推動躋身IMF的特別提款權(SDR)組成貨幣之一,8月11日突然把人民幣中間貶值,以貼近市場滙價,也被視為是向IMF爭取納入為儲備貨幣的動作。
人民幣國際化的意圖十分清晰,問題是中國想走多遠,及能走多快呢?市場普遍預期人民幣要取代美元起碼要幾十年的時間,且看美元在20世紀初開始挑戰英鎊地位,也花了幾十年去發展健全的金融系統及經濟實力,二戰後才能取而代之。
冀增話語權 不想翻天巨變
中國金融系統國際化程度甚低,資本市場深度與寬度不足,目前只是有限度對外開放,而且,銀行體系以國營為主,市場化程度有限,加上法治精神與西方的要求仍相去甚遠,欠缺獨立的司法制度,要取信國際投資者並不容易。監管理念存在差異,有需要時以行政手段改變遊戲規則,亦令外人卻步,最近A股的暴力救市便被視為市場化的倒退。
從中國爭取成為IMF特別提款權的組成貨幣看,她仍是希望透過現有機制發揮其在國際金融制度的影響,而非起翻天覆地的革新,透過成立亞洲投資開發銀行,推動「一帶一路」的基建發展,令其先在亞洲的金融領域發功。然而,不論是遼寧號還是人民幣國際化,都僅是中國夢的起點,距離好夢方酣還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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