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0月15日

高天佑 新聞點評

梯若爾是科網股剋星？

若說關公是義氣的化身，梯若爾（Jean Tirole）就是「反壟斷」的化身，不單自己打破了美國學者15年來的壟斷，以法國人身份贏得今屆諾貝爾經濟學獎，而且他畢生都在研究如何防止壟斷出現，包括徹底拆解了電訊、能源、交通及金融等主要行業，並提出恰當的政策框架以防止壟斷，其成果獲舉世公認。不過，在獲獎後記者會上，他承認有一個行業連他都「搞唔掂」，就是新興的科網業。

專注反壟斷 按行業訂策略

正如諾獎評審委員會的讚辭指出，梯若爾「最重要的貢獻是闡明如何了解和監管那些由幾個大企業控制的行業」。就像港人熟悉的張五常教授，梯若爾極注重微觀實證，他沒提出一些放諸四海皆準的「反壟斷絕招」，而是深入研究每個行業的競爭環境，然後提出近乎度身訂造的政策框架或原則。因此他的每一篇研究論文，往往就是每一個行業的「驗身報告」及診療建議。他的研究成果在歐洲有較大影響力，尤其歐盟委員會近年審批電訊、金融等行業的併購交易時，都會參考其理論。

不過，對於互聯網此一新興行業，梯若爾至今尚未能提出完整的「驗身報告」及反壟斷對策。他昨天在獲獎後見記者時承認，網絡搜尋（web search）等互聯網行業跟傳統行業有很大分別，皆因這些行業本身有天然傾向（natural tendancy）變成壟斷行業，而相關的企業不一定有「做壞事」，因此令監管機構想「反」它們的「壟斷」亦難以入手。

對此情況，梯若爾亦有一個框架去解釋，就是其2002年發表的論文《雙邊市場下的平台競爭》（Platform Competition in Two-Sided Markets），主要是針對Google、Yahoo等當時的平台型互聯網公司。所謂雙邊市場，乃指這些平台網企同時有兩組「米飯班主」，一組是用戶，另一組是廣告客戶；雖然後一組（廣告客戶）才是真正掏錢者，但他們肯付款其實是建基於龐大的用戶群，因此兩者不可分割。

科網擁天然傾向 強者愈強

當然，這跟免費電視、免費電台等傳統媒體類似，同樣是用戶毋須付費，而由廣告客戶「代付」；不過，基於互聯網的無限擴散性質，令平台網企的邊際成本（marginal cost）相對更低。因此，一家成功的平台網企，可憑廣告客戶貢獻的收入，不斷改善及提升服務，然後免費提供予用戶享用（就像Google強勁的搜索服務及Gmail電郵服務），讓後者更加難捨難離，從而讓廣告客戶更加願意付款，造成「良性循環」，令強者愈強。

梯若爾發表該論文時，Google才剛崛起不久，而Facebook及WhatsApp等根本還未出現；但他的預測非常準確，今天很多互聯網領域都是「一家獨大」，包括Google、Facebook及Amazon，以至阿里巴巴的淘寶網及騰訊（00700）的微信等，在其相關地區市場都是一騎絕塵，坐擁起碼七成市佔率，其餘競爭者連車尾燈都望不到。

若是其他行業的集中度如此之高，監管機構一定會出手「撥亂反正」，偏偏互聯網的性質是自由開放，不像能源、電訊等行業具有天然壟斷門檻。同時，互聯網亦不像零售業或航空業般容易被「捉到痛腳」，事關後者若然大幅減價或合謀定價，便很易被判斷為反競爭，但互聯網的服務本身免費，沒減價或合謀定價可言；另一方面，隨着一家平台網企愈來愈強大，它對於廣告客戶肯定是加價而非減價，這就更談不上是反競爭。

最要命的是，Google、Facebook等不像十多年前的微軟，當時微軟確實有反競爭行為，例如預裝辦公室軟件以阻止競爭者入場，曾被美國當局處以天價罰款，但現今的平台網企真的沒做壞事，卻循着梯若爾所講的「天然傾向」，逐漸壯大成為壟斷的「霸權」，讓監管機構難以名正言順出手。

籲確保科企能被取代

儘管如此，梯若爾仍認為，這種由一家平台網企壟斷市場、無法被取代的情況並不健康，他在記者會上呼籲，各國監管機構須確保（make sure）它們可以被取代，意味即使這些網企沒做壞事，但監管機構可能仍有必要「做點事」，以行政手段阻止一些網企「大到不能挑戰」。事實上，最近已有聲音擔心Google等網絡巨擘日益「強可敵國」，再加上梯若爾贏得諾獎後這一把權威聲音，或將促使各國監管機構「動起來」，恐對現今的巨型科網股構成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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