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巴黎迪士尼看香港出路

「你真的很好，只是我們大家唔夾。」這句情侶分手的例牌說話，有時候卻是真理。巴黎迪士尼樂園日前再度告急，須由美國母公司注資10億歐羅（98億港元）才可繼續營運。巴黎是全球數一數二的旅遊之都，迪士尼更是最受歡迎的主題公園，何解兩者放在一起竟會「出事」？此乃國際商學界近20年來一個不解之謎。

其實，問題不在巴黎，也不是迪士尼的錯，他們都很好，只不過「真係唔夾」，這現象對香港迫在眉睫的旅遊業轉型不無啟示。

巴黎迪士尼開業於1992年，是全球第四座，亦是歐洲唯一一座迪士尼樂園，論面積是第二大，僅次於美國佛羅里達州總部，而比香港迪士尼大18倍。當年籌建巴黎迪士尼時，大多數參與者都認為「邊有得輸」，於是一口氣在巴黎市郊拿了5510公頃地皮，但這亦種下日後禍根；迪士尼在巴黎遇滑鐵盧，導致叫停了雄心勃勃的歐洲擴張大計，至今不敢再跨渡大西洋。

據最新公布，巴黎迪士尼估計今年虧損達1.2億歐羅（11.8億港元），較去年擴大逾50%；同時，訪客量亦將較去年減少逾5%，至約1400萬人次。由於情況不斷惡化，美國母公司宣布向巴黎迪士尼注資10億歐羅，以支持其繼續營運及嘗試翻身。但自從1994年（即開業之後兩年）以來，母公司已先後為其注資及減值數十億美元，卻始終難挽頹勢。有分析認為，今次只是繼續向一個無底深潭再泵水。

夢幻樂園非品味旅客首選

巴黎迪士尼已然成為國際商界最經典的失敗案例之一，各國商學院都嘗試找出其「死因」，以警惕後來者。在初期，大家普遍歸咎於美、歐管理文化差異及矛盾，例如哈佛商學院的經典案例題為《The First 100 Days》，指迪士尼管理層低估了職場文化差異，因而輕忽了初期的培訓及磨合，容讓巴黎迪士尼員工較為散漫、倨傲及欠細心，跟樂園欲營造的童話氛圍格格不入，導致遊客怨聲載道。

迪士尼之後「從善如流」，加強管理文化磨合，甚至從美國輸入員工，現時巴黎迪士尼的服務跟其他樂園已無分別，然而仍未能起死回生。後來的研究集中於消費文化差異，例如樂園餐廳向來不供應酒精飲料，但歐洲人習慣餐餐飲紅酒白酒；此外，樂園經營時間一般是清早至傍晚，而歐洲人通常午後才出動，盡歡到深夜。迪士尼亦盡量改良，務求迎合訪客喜好，但無助於反底。

而最尖銳的一個問題始終無法解答：迪士尼樂園在日本和香港都大獲成功，為何偏偏在巴黎失蹄？筆者認為，歸根究底正如文首所說，巴黎和迪士尼各自都很好，但大家卻「唔夾」。事關每個旅遊勝地都會吸引某些類型旅客，例如澳門吸引賭客，香港吸引購物客；巴黎雖然每年旅客量及評價皆數一數二，可是引來的主要是追求文化氛圍及品味享受的旅客，他們到巴黎會去羅浮宮，在街邊嘆咖啡，食米芝蓮餐廳，甚至購買LV、Hermes和紅酒，但這類遊客一般沒什麼興趣去迪士尼，在行程的priority往往排到最低，或者「逛無可逛」才會考慮。

巴黎迪士尼開業後很快發現到這問題，惜為時已晚，亦無法把整個樂園搬到別處（後來有人馬後炮說，早知選址北歐小國，作為當地旅遊主力賣點，效果可能更好），惟有不斷降低票價招徠，現時一日門票售價45歐羅（440港元），平絕全球迪士尼，甚至比香港的450港元更低，再考慮到巴黎樂園面積大過香港18倍，法國物價和工資亦貴過香港，就可知這肯定是蝕本價。

當年一口氣在法國拿下5510公頃土地建樂園，現在成為噩夢，因為需要大量人手營運，在開源無起色之下，巴黎迪士尼惟有節流，削減員工待遇及增加工作量，卻因而經常催生工潮，影響服務質素，此外亦無餘錢去增加及翻新設施，大巡遊等活動不時停辦，造成惡性循環。母公司今次巨額注資，正是「焗賭」一鋪，希望藉着大翻新省招牌。

本港宜全面審視旅遊賣點

現在大家都說香港旅遊業急須轉型，事關內地降低關稅及奢侈品稅乃大勢所趨，同時愈來愈多內地人直接赴歐美名牌總壇掃貨，意味香港近年食到肥肥白白的內地購物客生意，將難以持久。另方面，在自由行效應下，香港旅遊業趨於單一化，所吸引的旅客幾乎獨沽一味鍾情於購物；一旦本港購物天堂優勢不再，旅遊業恐將出現大片難以填補的空白。

因此，港府及業界須全面審視本港的賣點，思考日後應該吸引哪些類型旅客，再據此制定旅業發展策略；否則若胡亂而行，東又想搞西又想搞，恐會重蹈巴黎迪士尼「很好，但唔夾」的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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