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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0月4日

高天佑 新聞點評

中國PMI「搬龍門」之謎

內地官方統計數據向來不乏爭議性,就連總理李克強據說也透過自製非官方「克強指數」追蹤經濟實況。最近又發生風波,話說國家統計局剛公布9月份PMI(製造業採購經理指數)回升0.7個百分點,報50.1,重返盛衰線上方;《財新》雜誌統計的同月PMI卻下滑1.4個百分點,報48.1,與官方數據嚴重背馳,情況極為罕見,甚至令部分人質疑官方PMI「搬龍門」。《財新》隨後發文「解畫」,披露了其統計方法與官方的差異,強調兩者只是觀點與角度不同,但該文未夠半日便404 not found(刪除了)。

隨着新冠疫情反彈,內地多個省市在9月份接連採取「封控式」抗疫措施,在高峰期有多達74個城市、超過3.1億人口陷於「被封」狀態。正因如此,內地9月份及第三季度的GDP、進出口、社會消費、新增貸款等經濟數據備受高度關注。其中,最先出爐的屬PMI數據,國家統計局上周五(9月30日)公布,該月PMI較8月份回升0.7個百分點,報50.1,重返擴張區間。

然而,《財新》於同日較後時間公布該媒體與英國市場調查機構Markit聯合制定的「財新中國製造業PMI指數」(也是內地唯一公開的非官方經濟指數),9月份報48.1,較8月份下滑1.4個百分點,不但與官方數據走勢背馳,雙方呈現兩個百分點差距,屬非常罕見情況。

《財新》發稿 解釋與官方差異

上述兩組PMI數據公布後,立刻在微博、知乎等社交平台上引起爭議,有網民表示無所適從,不知應該相信哪一款計法。《財新》隨後在其網站發出一篇特稿,題為〈數據圖解:生產收縮致財新PMI低於官方PMI兩個點〉,旨在解釋「兩個PMI」出現鴻溝的兩大原因。

據該文指出,首先,國家統計局的PMI調查涵蓋3000多間製造業企業,財新PMI則僅覆蓋約650家企業,雙方統計規模存在頗大距離。更重要的是,《財新》坦承其PMI統計無法取得一些敏感行業的國企數據,該些數據只有官方能夠觸及,故可理解為官方PMI「更真實也更客觀」。基於同樣原因,財新PMI相對上側重於反映民企經營狀況,官方PMI則更多地受到大型國企牽引。

其次,該文提到雙方PMI統計的權重有異。簡單來說,按國際標準,PMI主要包括新訂單指數、生產指數、從業人員指數、供應商指數、原材料庫存指數等五個細分項目,但不同地區及機構在計算最終PMI數字時,對該五個項目分配的權重可能有出入。舉例說,假設兩個機構針對同一地區進行PMI統計,即使數據來源完全一致,若weightings不同,最後得出的數字也會不一樣。

根據《財新》解釋,官方PMI統計賦予供給端(投資)較大權重,該媒體的統計則相對上較重視需求端(消費),這正是雙方數字出現差異的第二大原因。翻查資料,國家統計局PMI的權重分配如下:新訂單指數30%、生產指數25%、從業人員指數20%、供應商指數15%、原材料庫存指數10%,至少自2016年開始就採用這條「配方」程式,期間未嘗變動,因此並不存在所謂「搬龍門」(更改標準)問題。

總的而言,《財新》這篇「解畫」特稿客觀地解釋其PMI統計與官方統計方式存在差異,以致雙方數字不一樣。該文並無半點針砭官方統計,相反稱讚官方PMI「更真實也更客觀」(涵蓋企業數量較多,包括敏感國企數據),並坦承自身統計不足。

至於權重出入,則僅代表不同機構着眼點有別,不一定有優劣、對錯之分。正如《財新》指出,官方PMI相對上更側重國企及投資端,近月內地當局連番出招振興經濟,敦促各地方政府及大型國企加快重大投資項目上馬,自然有利於製造業國企投資端轉趨活躍,卻未必能及時傳導到民企及需求端。

據官方統計,9月份PMI「新訂單」及「新出口訂單」指數分別報49.8和47,仍處盛衰線下方,續陷收縮區間,與財新PMI的細分指數相當吻合;這亦反映製造業需求端依然疲弱,官方PMI「重返擴張」主要靠投資端帶動。有鑑於此,內地當局未來幾個月在促進投資之餘,或須更注重刺激需求復甦。

半日刪文 公信力有待提高

講到底,《財新》該篇特稿有助澄清疑惑,在一定程度上恢復公眾對官方PMI的信心,起碼證明後者並無「搬龍門」,雙方數據差異只因統計方式及着眼點有別。然而,該文發布後未夠半日便被刪除,現時若在Google或百度搜索其標題,尚可找到相關連結,惟點擊進去只看到404 not found,《財新》並未解釋刪文原因。

無論如何,在現今資訊化時代,經濟統計數據對於投資及企業經營活動都很重要,相關數據必須具有高度公信力,否則將不利於經濟運作及資源有效配置。中央政府近年日益重視統計工作準確度和真實性,例如國家統計局今年3月份向地方政府發出《切實做好1至2月統計數據核查工作的緊急通知》,直指首兩個月部分數據存在「異常波動」,下令立即重新核查;總理李克強於5月召開「全國穩住經濟大盤電視電話會議」時,亦要求各部門「實事求是」公布經濟數據。

換言之,官方統計除了「自己信」,同樣重要是「大家信」,有必要提高統計工作透明度,增強數據公信力,「解畫」理應多多益善。就像英超足球賽裁判執法也會引起爭議,經常被質疑「搬龍門」雙重標準;球證若坦然在賽後就爭議裁決解釋理據,相信有助於增進權威,起碼勝過「封嘴」不准談論。

 

(編者按:高天佑最新著作《中產必須死》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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