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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6月23日

高天佑 新聞點評

英國工潮「回到七十年代」

本周二,元朗中電(00002)電纜橋火災導致大停電,新界區很多人無法坐港鐵歸家;英國民眾當日同樣「搭車難」,卻不是火燭,而是當地爆發接近30年來最大規模鐵路工人罷工,皆因他們不滿僅加薪3%,對比通脹率高達9.1%,難怪深感憤怒。然而,英國鐵路像港鐵一樣早已私有化,同時票價受規管,今年獲批准加價3.8%,顯著跑輸通脹,還面對能源成本飆升,沒條件大幅加人工,除非得到政府額外補貼。不過,英國政府最怕加薪引起螺旋式物價壓力,堅拒參與勞資談判,意圖置身事外,一場工潮無可避免,甚至被視為可能重演上世紀七十年代「英國病」(British disease)慘況。

英國鐵路工會在本周二、四、六進行罷工,預料超過4萬人參加,將導致全國約80%運力停擺,僅剩約20%班次維持運作。第一日罷工已於周二上演,氣氛大致和平,不少工人在火車站外舉標語、派傳單,有途人聲援。惟罷工難免對居民造成不便,很多人無法如常搭車上班,須改乘巴士等其他交通工具,又或者踩單車。

據工會指出,鐵路公司今年提出加薪約3%,而昨日公布的英國5月份最新通脹率達9.1%,兩個數字差距極大,導致工人實質上被大幅減薪(扣除通脹後),完全不能接受。但另一邊廂,英國鐵路系統在上世紀七十至八十年代,被時任首相戴卓爾夫人大刀闊斧私有化,現已分拆為多家私營公司,基本上像港鐵一樣,須自負盈虧經營,票價則受政府及議會規管。

不過,有別於港鐵,英國鐵路除了火車站內幾間便利店和快餐店,並沒太多「地產」業務,主力依賴票價收入。根據英國「可加可減機制」,公共交通工具票價加幅原則上是通脹率再加一個百分點,例如CPI上升9%,票價最多可加10%;可是近來通脹失控,英國政府在3月份行使特別權力,限制鐵路票價今年加幅為3.8%。與此同時,鐵路公司還須承受因俄烏戰爭加劇的能源漲價壓力,普遍陷入虧損經營,部分甚至瀕臨破產,實在沒條件為員工大幅加薪。

鐵路工人促官方介入談判

鐵路工人們也十分清楚自家公司環境,所以今次工潮其中一大特色,在於勞方基本上繞過資方僱主,把矛盾直接對準英國政府,要求官方介入談判。事關只要由政府提供額外補貼,鐵路公司才有可能在不大幅加價之下,給予員工較高薪水加幅。

然而,英國首相約翰遜政府一直企硬,截至周三仍堅拒參與談判,強調應由勞資雙方自行解決問題。基於在美國、英國、歐洲的不少政府及央行決策者眼中,能源和食物屬「非核心」物價因素,經常大起大落,卻不會長期持續;相反更值得關注的是「核心」物價,包括耐用品及服務價格,尤其是工資提升有機會引起螺旋式漲價,這種通脹壓力最頑固兼「手尾長」。

因此,美國聯儲局官員明言要冷卻當地就業市場,遏抑工資升勢過猛,視為治理通脹當務之急。同樣道理,英國截至2月底的薪金指數按年提升5.4%,當地政府很警惕工資失控上漲,故此更不願帶頭資助鐵路工人大幅加薪。

某程度上,英國鐵路工潮現正陷入「死局」。一方面,面對9.1%通脹率,鐵路工人那3%加薪幅度難以維持生活水平,他們要求更高加幅實屬合理。另方面,鐵路票價僅提升3.8%,又逢能源成本高漲,鐵路公司勉強營運本已艱難,遑論有能力大幅加人工。再者,英國政府擔心加薪會令連鎖通脹壓力惡化,不願親手火上澆油;況且鐵路工人倘「得逞」,航空、醫護、教師等行業職工隨時有樣學樣,紛紛要求政府出手資助加薪,弄至一發不可收拾。

考驗約翰遜拆彈功夫

正所謂「戰場上拿不到的東西,在談判桌上也別想拿到」,面對現今僵局,各方都要展現實力及考驗意志。罷工無疑會影響民眾生活,引起不滿,但暫時而言,今次鐵路工潮普遍獲得民眾同情與聲援,部分人甚至「樂觀其成」,寄望鐵路工人成功爭取之後,帶挈自己行業受惠。現時最大懸念在於本周3日罷工結束後,工會倘未獲滿意答覆,會否延續甚至升級行動,屆時經濟運作和民眾生活如何進一步受損,且看民意會歸咎於勞方抑或政府當局。由此角度看,約翰遜政府很難完全不讓步,總要有所表態,問題是其給出的甜頭能否促使各方妥協,和氣收場。

諾貝爾獎經濟學家、倫敦政治經濟學院教授Christopher Pissarides形容,這場鐵路工潮讓他想起七十年代境況,當年通脹率高達雙位數字,同時經濟低迷,失業率高企,各類勞資糾紛幾乎無日無之,鐵路工人、巴士司機、郵差、市政人員罷工猶如家常便飯,這種局面被經濟學界形容為「英國病」,曾經的日不落帝國被譏為「歐洲病夫」(Sick man of Europe)。戴卓爾夫人所推動的「新自由主義」私營化經濟改革,最終衝破困局,惟過程中造成巨大陣痛,包括大批公務員及國企工人下崗,引發更大規模工潮抗爭,但戴卓爾一直企硬,讓她贏得「鐵娘子」(The Iron Lady)稱號。

英國最新失業率僅3.8%,幾乎是半世紀最低水平,然而現今大部分人的困境是「收入跑輸物價」,須節衣縮食,幸總算仍有份工,未可完全跟七十年代相提並論。不過,在英國街頭及火車站內外,空氣中已隱現焦灼味道,約翰遜當局須小心拆彈,避免擦出火花,引爆更大鑊工潮。

 

(編者按:高天佑著作《中產必須死》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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