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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0月22日

高天佑 新聞點評

地攤經濟2.0

猶記得總理李克強在6月份大力提倡「地攤經濟」,形容為「人間的煙火,中國的生機」,一度掀起全國擺地攤熱潮,應對逆境。可惜雷聲大雨點小,首都北京等大城市官媒鮮明唱反調,揚言「地攤經濟不適合北京」,令這股總理振臂鼓勵的趨勢急劇冷卻。豈料時隔幾個月,北京市近日發布文件,准許民眾於抗疫期間在3條街道擺地攤,更擬在明年擴展至逾50條街,但商販須遵守規矩,不得「亂擺亂設」。此舉若能在靈活和秩序之間取得平衡,或可視為地攤經濟2.0版本。

新冠疫情重創全球經濟,中國儘管最快重上軌道,仍免不了對失業率及民眾收入構成壓力。李克強今年6月份在山東煙台一處「老舊小區」視察地攤活動,不但未有出動城管掃蕩無牌小販,反而盛讚「地攤經濟、小店經濟是就業崗位的重要來源,是人間的煙火,和『高大上』一樣,是中國的生機」,還強調「我們(政府)會給你們(商販)支持的」。

李克強金口一開,地攤經濟頓成全國潮流,各省市都有民眾「奉旨擺攤」,售賣食物、衣服、雜貨等廉價物品,部分人視之為疫情下的餬口生計,地方政府大多採取放任、甚至鼓勵態度。不過這股熱潮來得快去得快,特別是中央電視台、《人民日報》等官媒公開唱反調,聲稱「地攤經濟不是靈丹妙藥」,警告可能導致「街道髒亂、假冒偽劣、噪音擾民、遊商滿街、堵塞交通」等城市頑疾,又批評「片面炒作地攤經濟,是撿到一粒芝麻丟掉一車西瓜,也是一些城市的管理者治理乏術的表現」。

其中,北京市委轄下《北京日報》明言「地攤經濟不適合北京」,一來「北京是國家首都,北京形象代表首都形象、國家形象」,二來「包含老城區在內的北京中心城區本身環境脆弱、商業集中、人員稠密,治理難度很大,地攤會給城市管理、環境衞生、交通出行等方面帶來壓力」。與此同時,北京市政府始終強硬執法,未有如其他城市般容許市民擺賣地攤。

面對重重阻力,李克強提倡的地攤經濟很快轉趨沉寂。正因北京市身為首都要衝,其市委書記蔡奇被視為「之江新軍」重要一員,所以北京市在地攤經濟方面的取態,亦令部分人猜測中央政令是否存在矛盾。

北京准3街擺賣 明年再擴大

沒料到數月之後,北京市商務局、市場監管局、城市管理委等6個部委日前聯合發布《關於疫情常態化防控期間臨時佔用公共空間開展特色經營活動的有關工作意見》。顧名思義,該文件表明在防疫期間,容許商販在望京小街、前門大街、百榮世貿等3個街道區域「臨時佔用公共空間」擺攤,更擬在明年擴展至全北京16個區,各挑選3條大街作為試點,意味屆時北京將有逾50條街可供擺攤,有望重現老北平時期的人間煙火氣。

有趣的是,《北京日報》對該文件作出解讀,形容今次准許「臨時佔用公共空間開展特色經營活動」,「與此前備受關注的『地攤經濟』有着明顯區別」,又指這是防疫期間階段性措施,由市政府綜合統籌,「劃定經營區域,限定經營時間、經營品類」,「而不是亂擺亂設的『地攤經濟』」。

換言之,北京市一邊批准擺地攤,一邊繼續狠批「地攤經濟」,令人想起中國古代邏輯題「白馬非馬」。有人認為,這反映內地經濟下行壓力甚大,就連首都北京也要「打倒昨日的我」,容許市民擺攤謀生,同時另立名目以免面子過不去。但亦可視為當地政府從善如流、權宜折中,例如劃出指定區域、時段和品類開放擺攤,要求商販遵守規矩,務求減少衞生、秩序、治安方面的負面影響,或可稱為升級版之地攤經濟2.0。

正如筆者6月份在《從「地攤經濟」看「中國爆煲論」》一文指出,不必把地攤現象形容為壞事情,眾所周知,英國倫敦、美國紐約、法國巴黎等繁華都會皆有跳蚤市場和流動小販,橫街小巷略顯混亂,卻無損其國際地位;相反現在的北韓平壤、從前的東德柏林市面堪稱井井有條,但又有人認為當地經濟很好嗎?容許首都街頭存在一點點雜亂人氣,其實正是從另一個側面展現「大國自信」。

助民眾渡難關 管理宜取平衡

地攤經濟固然不是萬靈丹,不能跟房地產、科技、金融等「高大上」產業相提並論,更不可能帶動一個經濟體起死回生。不過當經濟面臨下行壓力,政府若能因時制宜,放寬讓民眾擺地攤「搵兩餐」,或多或少有助他們捱過難關;亦顯示當地政府反應靈活、張弛有道,這樣的經濟體反而不會輕易「爆煲」。

當然,絕大多數公共政策都是雙面刃,地攤經濟除了影響衞生、治安,不排除損害商舖業主及租戶的利益(地攤毋須交租,構成不公平競爭),故執行上必須充分考慮。惟正所謂「一放就亂,一管就死」,政府若對擺攤「管得太死」,例如要求編配固定攤位,則恐將過於僵化,削弱其靈活特色,甚至造成貪腐尋租空間。所以地攤經濟看似市井瑣碎,卻大有學問,不易取得最優平衡。

無論如何,首都北京今次新政倘不再「朝令夕改」,可望產生示範效應,帶動全國擺地攤活動再趨熱絡,為基層民眾在疫情下帶來一點自力謀生機會,且看地攤經濟2.0版本能否順風順水。

 

(編者按:高天佑著作《中產必須死》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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