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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7月27日

高天佑 新聞點評

拆解「內循環」新格局

面對內外形勢挑戰,國家主席習近平上周正式提出「內循環」國策方針,即「逐步形成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但同時強調「絕不是關起門來封閉運行」,又謂中國開放的大門「只會愈開愈大」。實際上,中國轉向「內循環」既屬迫不得已,亦是發展之必然階段,現在只不過加速上演。無論如何,「新格局」很多事情都將跟此前卅多年不一樣,香港經濟也難免深受影響。

習近平是上周二在中南海的「企業家座談會」上作出這番宣示,而各界對此毫不驚訝,事關包括副總理劉鶴在內的高官及智囊,過去兩個月已就「內循環論」多次吹風,大家早有心理準備;再者,今年5月全國兩會期間,習近平已有過類似的講法,今趟屬正式一錘定音,並作全面闡釋。

外貿改作輔助 非閉關鎖國

相關講話全文可在新華網找到,不贅。而習主席這次提出「內循環」之餘,同時強調「絕不是封閉運行」,「大門只會愈開愈大」,意味並非部分人想像的「閉關鎖國」政策,這豈不跟以往沒啥分別?但值得注意,習近平將之形容為「新發展格局」,顯示肯定跟以往不同,且變化不會小,方稱得上「新格局」。

不同在哪裏?可細味他在講話中指出,中國此前卅多年發展特色是「兩頭在外」,大量資源、投資、技術都是從境外輸入,促進中國生產力快速提升,而所生產的貨品又大部分銷往境外。換句話說,中國過往以「外循環」為主體,「內循環」為輔助;今後將轉為「內循環」作主體,絕非放棄「外循環」,換言之,主次易位乃最大變化。

表面看來,這就像中國早於2008年便提出之「擴大內需」方針,畢竟任何新興經濟體發展到成熟階段,特別是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後,自然會逐漸側重於內部市場,在歷史上美國和日本皆是如此。何況中國有14億人口,內部市場潛力理論上比所有國家都更巨大。

問題在於,習近平今次提出轉向「內循環」為主體,顯然並非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之順勢發展,而是因應外部環境劇變,某程度上迫於無奈之舉。他幾乎「畫公仔畫出腸」,明言「主要考慮是當今世界正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包括「保護主義上升、世界經濟低迷、全球市場萎縮」,所以「我們必須充分發揮國內超大規模市場優勢,通過繁榮國內經濟、暢通國內大循環為我國經濟發展增添動力」。

簡單來說,面對疫後國際新形勢,特別是中美關係緊張,甚至所謂「準冷戰」、「去中國化」情景下,中國當局預料今後外貿需求或難為中國經濟提供充沛動力;更甚者,從境外輸入的資源(如石油)和技術(如芯片)或也將受到限制。因此,以往依賴「兩頭在外」之「外循環」舊模式已近盡頭,須準備轉向倚重「內循環」,而這正是一項大挑戰。

先講市場需求,眾所周知,帶動經濟發展有「三頭馬車」,即投資、消費、出口,據最新統計,中國2019年外貿依存度(外貿佔GDP比重)降至約33%,較2014年下跌逾7個百分點;同時內部消費貢獻GDP達39%,已超越外貿成為中國經濟第二大動力(投資佔GDP約43%,「三頭馬車」合計超過100%,因有部分重疊)。

然而,比起日本和美國之內部消費佔GDP高達55%和70%,中國的內需市場可謂遠遠未夠成熟。再者,中國有逾2.1億人口直接從事第二產業(製造業)崗位,在第三產業(服務業)的3.7億就業人口當中,亦有不少是為第二產業服務,其消費力依然相當依賴外貿生意。舉例說,假若中國的外貿訂單劇減,大批工廠工人失業,並牽連到金融及專業服務業,試問內需消費力怎可獨善其身。

總理李克強早前指出,中國仍有多達6億人口每月收入少於1000元人民幣,恐怕未「富起來」致足以靠內需為經濟火車頭的程度。在理想情況下,中國應繼續憑「外循環」帶動國家發展,令大多數人民逐步富裕,待10至20年後,「內循環」份量才自然地追上並超越,可是現在形勢不等人,被迫加速轉型。

同樣道理,在「兩頭在外」之另外一頭,即外部資源方面,中國原本亦應繼續引進和利用國際先進技術,帶動自主研發逐漸提升;但現在面臨美國揚言牽頭設限(例如禁售芯片),實非所願,不得不被動應對,無可避免進一步拖累中國經濟發展勢頭。

講到底,正如習近平強調「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絕不是關起門來封閉運行」,中國的正確態度當然是繼續擁抱國際市場和技術,可是客觀形勢未必依從主觀意願,必須實事求是地做好準備。

面對三大挑戰 港澳受累

不難估計,「內循環」新格局在悲觀情況下將帶來三大挑戰,首先是芯片、半導體、工業軟件等方面遭到限制,令科技發展放緩,甚至局部倒退;其次為外貿需求減少,並牽連內需疲弱,導致整體就業及收入受壓;最後是外貿創滙轉差,卻仍須繼續採購石油、天然氣、糧食等,或將令外滙儲備緊張。當然樂觀來看,中國若能衝破這三大挑戰,國力和經濟勢必更上台階。

香港經濟則承受左右夾擊,最明顯是內地人民花於出境旅遊、購買奢侈品的外滙將買少見少,即便疫情和政治局勢平伏後,本港自由行及奢侈品市道亦難望恢復舊觀;同病相憐的還有澳門,「濠賭股」慘豬。或許香港也須考慮搞搞某種「內循環」變革方向,咬緊牙關捱過低潮。

 

 (編者按:高天佑著作《中產必須死》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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