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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30日

吳雄 熒幕焦點

《養慾之恩》父女戀 赤裸裸展示成人虛偽

成人世界有多虛偽,早已不再是秘密,只是大家不願承認、不肯面對,以致繼續虛偽下去。2014年年底,有說香港「一哥」的「慈母論」,把這種虛偽推至極致,於是網民惡搞了2014版的《遊子吟》,變成:「慈母手中棍,學子頭上扑」,重新演繹了何為打者愛也。

另邊廂的電影中,淺野忠信主演的《養慾之恩》以一對北海道養父女的亂倫,同樣控訴成人世界的偽善……

《養慾之恩》改編自2008年日本直木賞得獎作品《私の男》,作者櫻庭一樹以1993年北海道奧尻島大海嘯為背景,講述二十五歲的腐野淳悟(淺野忠信飾),收養了九歲孤兒小花(二階堂富美飾),他們住在冰天雪地的北海道紋別小鎮,隨着女兒的長大,這段父女情開始越軌,顛覆常理和人倫關係。

小說採取倒敘法,電影則相反,這是小異,更大的差異來自編劇宇治田隆史。原著女作者櫻庭一樹更同情小花,描述淳悟在剝奪中長大,如寫有「長大後掠奪別人生存下去。那個人或許就是這樣,身為大人卻不成熟,只是一味地腐敗。」甚至形容小花是「被父親玷污的神。」在書的第一章也寫道:「明明在養父百般呵護下,如同一朵花捧在手心養育……無論是身體、內心或命運,我一直覺得即使隨意糟蹋也無所謂……」

電影編劇卻以男性的角度看小花,難免同情起淳悟來,導演熊切和嘉也持平地說︰「拍攝上我們格外小心的是,不能將小花當成受害者,反而比原著更加強調小花掌握這段關係的主導權。」然而,從天真爛漫的女童,到十六年後即將嫁人的女人,以及與經歷過弒母的淳悟,極力把小花控制在手掌上,甚至對女兒富有的前男友和未來丈夫百般阻擾,直指對方「你未夠班」,還曾在家中耍猥褻來嚇跑女兒男友。

男角頹廢中不失魅力

曾主演《殺手阿一》為港人所熟悉的淺野忠信,憑此片獲得莫斯科國際電影節最佳男演員,其冷酷且頹廢的眼神,演活了淳悟這個角色。事實上,導演熊切和嘉讀畢原著腦海就閃出淺野的身影,可以說是不二之選,「我在學生時代就看過他的演出,一直很仰慕他,跟他合作是夢寐以求的」。至於淺野對這個角色也不難掌握,他說︰「我本身有個小女兒,因此對少女的想法瞭如指掌。雖然淳悟的情況比較特別,但只要加一點點想像力,就能掌握他的形象。」

淺野和導演之間也不用多費唇舌,彼此都很信任,淺野續說︰「我們在現場沒有深入交談,我覺得只有憑感覺去演,此外別無他法。」淺野最費勁的反而是衣着和外形,如何使淳悟在頹廢中不失魅力?他說︰「我收集很多服裝的意見,以淳悟的性格,他應該會長期穿同一件衣服,於是長褸的顏色和質感都要統一。」四十一歲的淺野畢竟有十七年的演出經驗,飾演小花的二階堂富美就透露,他在鏡頭以外也是淳悟的模樣。

二階堂富美今年二十歲,十二歲出道時是一名時裝模特兒,後來慢慢轉型為演員,2011年她在《庸才》中憑茶澤景子的角色贏得威尼斯電影節最佳新人獎,這次也以小花這角色獲得紐約亞洲電影節國際新星獎和TAMA映畫影后。此外,原來她還是櫻庭一樹的書迷,「我一直有追看她的作品,《養慾之恩》初出版時,我還是個中學生,馬上買回來拜讀。我也喜歡看電影,看的時候就想,如果改編成電影會是怎麼樣?……應該無法改編吧?」

二階堂富美從小花的初中生時代一直演到出嫁,從一開始的調皮到後來的成熟,把其中變化演得細膩;小花對父親的不倫之戀,由一開始的依賴,經歷過殺人維護關係,到最後嫌棄,二階堂同樣掌握十足。在影片中,她幾度跳入浮冰之中,同樣挑戰她的意志力。「雖然我穿上潛水衣,但冰水還是進到衣服裏,非常寒冷。但我從沒猶豫過跳入冰水之中,可以跟工作人員拍攝不同場景,真的很幸福。」

二階堂與飾演大鹽的藤龍也在浮冰上的對手戲,是全套戲最精采之處。大鹽是第二個知道淳悟和小花有不倫關係的人,卻是第一個出手「挽救」之人。他多次暗示小花要懸崖勒馬,最後他們來到支離破碎的浮冰之上,大鹽不斷勸告小花離開淳悟,但小花卻對這段父女情執迷不悟,最後還把對方的碎冰推走,並看着對方飄向茫茫大海。雖然警察沒懷疑她是兇手,但她還是和淳悟移居東京。幾年後,來自紋別的警察拿着小花的眼鏡上門找淳悟,懷疑她就是殺人兇手,這次輪到淳悟殺死對方,雙雙為這段孽緣淪為殺人犯。

拍出人性最醜陋一面

《養慾之恩》一方面拍出人性醜陋的一面,另一方面卻拍出大自然之美。導演熊切本身就是北海道人,也去過紋別市很多次,北面的鄂霍次克海每逢冬季岸邊都有浮冰,每年都有不少遊客慕名而來。原著作者櫻庭一樹以細膩的文字描述浮冰的情況,編劇宇治田隆史也把這些景象寫入劇本,並寫上「拍得到就拍」的字句,擺明是挑戰導演熊切和嘉和攝影師近藤龍人的能力。

有如北海道奇觀實錄

「浮冰的拍攝難度很高,但讀者對原著中浮冰的影像揮之不去,所以我們不能加以迴避。拍攝浮冰極消耗體力,大家都站在大浮冰上,但潮汐漲退卻影響浮冰的移動,所以一大早就要和近藤龍人和副導海野敦去現場決定拍攝的位置。」熊切和嘉為拍攝出自然景象之美,用35毫米的菲林拍攝北海道的冬天和浮冰,可以說《養慾之恩》這套戲,就像北海道的觀光宣傳片,其畫面之美比大膽題材和性愛場面更令人難忘。此外,小花的幼小時代用16毫米菲林拍攝,最後東京部分則用數碼拍攝,這不失為很巧妙的做法,讓觀眾更清楚分辨出三個不同時代。

浮冰和雪地的白,與小花和淳悟的血紅呈強烈對比,兩人在家中做愛被大鹽窺見一幕十分震撼,當時身上滴滿鮮血,整個房屋也是血迹,表達出兩人雖然無血緣關係,卻願意不顧世俗眼光,成為血脈相連的「真父女」,為後來大鹽在浮冰上質問他們並非真父女時,小花大聲反駁做了鋪墊。

第二幕血紅,出現在淳悟殺掉紋別來的警察時,當時他仍然是一臉漠然,讓人想起冷冰冰的北國浮冰。除顏色對比外,浮冰、雪地之浩瀚,也與兩父女居所的狹窄呈強烈對比。

冰天雪地的北海道,到細雨綿綿的東京,也反映兩父女關係的變化。導演熊切和嘉最難忘的是浮冰和雨中銀座的兩幕,淳悟在街道上疾步而行走進酒店的高級餐廳,與女兒和未來女婿見面。淳悟知道許久不見的女兒已經不屬於自己,小花卻用腳在桌底下挑逗他,然而,朦朦朧朧的畫面,卻令人懷疑這個潦倒的大叔是不是有妄想症?

撰文︰吳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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