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撼吧！感動嗎?

隨着本地雨傘運動持續發酵，逾二千個帳篷集結在金鐘近政府總部一帶，如斯場面，已獲不少中外雜誌讚嘆佩服。湊巧，這段日子碰上康樂及文化事務署新視野藝術節開鑼，更貼切是Hofesh Shechter的《怒滾狂舞》（Political Mother）為其開幕節目。一個來自英國關於政治的大型舞作，首現在風雨飄搖的香港地，既震撼，也感動。

舞作在香港文化中心大劇院演出，我非首演座上客，反之是壓軸場次，還看到老、中、青的觀眾。即使澎湃的音樂響起不久後，偶然有兩三位觀眾離開，仍想不到一齣帶有政治性的前衞作品，吸引了不同年齡層的人進場。也許，兩年一度的新視野藝術節，成就了市民一處志同道合的社交場合。

無聲無息走進生活

關於政治這回事，滲透甚高，涉獵亦廣，觀乎歷史在告訴我們，當權者若要操控人民，必先從文化、教育入手，因利成便，文化往往以軟着陸的姿態，無聲無息地走進生活裏，從而逐漸改變群眾的意識形態。

編舞Hofesh Shechter正好將兩種相關的文化藝術——民族舞和搖滾樂，使規律性的舞步和重質感的樂曲整合互融，再通過戲劇化的部署，配合燈光設計，營造了多個意象，包括群眾受恫嚇、殘暴的想像；當燈在全黑的舞台上再亮起時，獨裁者戴着野獸面具，站在高處，咆哮、怒喊，佐以震耳的樂聲，而聚在低處的舞者，高舉雙手，沒有表情，失卻個性的面容，倚着音樂起落，重複地「手舞足蹈」，這份恐懼和無助感覺，勾起近日群眾運動點滴。

跳出框框擺脫束縛

看着舞者抖動着肢體，揮舞雙臂，於激盪的節拍下，組成幾何形狀，時聚時散，整齊有勁，表演者隨着音韻飄揚，在舞台上跳躍、律動，觀眾跟舞者同步享受，互相交流，這種有機性的考量，展示了群眾的力量，道出民族舞的精妙，藝術中蘊涵現實，正是焦點所在。

編舞透過表演者的身體語言，回應社會狀況，較容易建立同類型的知音，獲取共鳴。藝術雖被視作小眾，為此，聲音不應受忽略。藝術也許較難鼓動群眾，然而，部分在地性較強的藝術團體，由於更接近群眾，更明白社會基層真正的需要，成為了發聲渠道，因而更應受尊重。

時代在走，昔日的傳統音樂和舞蹈持續演變，成為了今天前衞的搖滾，舞蹈亦跳出以往的框框，通過鼓樂、電結他、敲擊，個多小時的鼓盪之音，展示了音樂的重量感及破壞性，弦外之意亦流竄在觀眾的情緒內外，難免將世界各地和周邊近日的政治事件連線。《怒滾狂舞》屬非線性，無故事敍述，古典搖滾樂聲持續交錯，段落分明；步踏重複有序，肢體進退有據，然而，最耀眼的是演出近末段，一行深紅色的霓虹字句—Where there is pressure there is folk dance，清楚地烙在觀眾眼前。搖滾樂包含政治性，意圖擺脫流行音樂的公式化及束縛，那麼，民族舞展現人民思想，視作民俗「話語」，編舞將前衞與傳統結合融和，無分主次，舞者的身體，在獨特的敲擊重音和輕柔的提琴聲下，緩衝了政治上的壓迫，無言地探討暴力與恐懼，冀望觀眾理解這種屏息靜待生命的美感。

當舞蹈成為議題的表述，脫離一貫純粹肢體舞動的華麗表象，不難會感到沉重、窒息，然而在心靈獲解放、紓緩情緒後，得着也許更多，這種另類表演的可能性，實在值得我們喝采和肯定。

圖片：康文署

撰文 : 梁慧珍